不知女子說了什麼,少女再看向崔雲珠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隱隱包含嗔責的意味。可目之所及,席案上女郎容色豔麗,膚光勝雪,雙頰暈紅,猶如揉碎的一瓣桃花,順著指尖淌下粉嫩的汁液來。然而實際上,這番看來嫵媚到骨子裡的嬌態,卻是給氣出來的。

當下所見,她一雙美目泫然欲泣,閃著晶瑩的水光,似乎下一刻就要輾轉零落。

此般情態大大滿足了紈絝子弟們作弄狎玩的心思,愈發引得他們蠢蠢欲動,獸一樣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著崔雲珠,似乎要將其拆吞入腹。更有甚者,不僅不做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言辭越加惡劣過分。

「常言道,美人一滴淚,天上一顆星。如今得了巧,崔小姐正好也讓我等瞧瞧,書中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崔雲珠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模樣,彷彿一隻待宰的羔羊,柔弱無害,楚楚可憐。但她硬是緊咬貝齒,不肯哭出來叫他們得逞。

見狀,少女不禁眉頭蹙起,神情亦跟著變得猶疑不定。

立於前方的女子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稍一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既而轉臉向她一挑眉,提醒道:「阿蠻,想想你的鳶時表哥。還有表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嗯?」

「可是、」

少女顯然還在糾結,但女子已不欲多做停留,冷冷地一拂袖,直接打斷她的話,「行了,一會兒有的是護花使者趕著上去幫她,不用你操心。」接著她斜眼睨向崔雲珠,漫然開口道。

「善用劍者必死於劍下,誅萬物者為萬物所誅,你為什麼所成就,就必然為什麼所牽制,美色亦如是。」

一番話立場明瞭,在說崔雲珠自作自受。

言畢,女子拉上少女一角袖袍,就要帶著她一同離開筵席。行走之間,可見其腰間佩戴的玉珏搖曳晃動,一正一反,俱雕刻著‘王字。

她們甫一出門,剛才亭閣內還寂靜陰沉的氣氛瞬時活絡起來,充斥著濃濃的八卦。周遭賓客們耳鬢交接,彼此間竊竊低語,相互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

「欸,你要做什麼?沒看到王謝兩家都不予插手麼,這事兒誰沒人能管。」

「是啊,那幾個人倒也罷了。可若是因此與王謝二家為敵,後果當如何?齊兄啊,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我看今天崔小姐要遭殃嘍。」

「…」

華年垂眸,眼色冷鬱而薄涼。他一手捏著茶盞的杯耳,似在觀摩把玩,看來漫不經心,閒適從容。唯有湊近了細瞧才能發現,那修長凝白的指骨上,青筋節節凸起,而沿壁自底端至杯口,蜿蜒著一條微小的裂隙。

他極力忍耐著,待一一確認過他們的身份,並牢牢記在心下後。才從座位上起身,穩穩地擋在崔雲珠面前。

華年的表情淺淡溫和,語氣亦尋常平緩,整個人如水一般圓融,讓人無從察覺任何端倪與丁點外露的情緒。

他道。

「諸位以欺負女子為樂,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