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長街,燈火如晝,明明滅滅的光色,穿過髮間到眉梢,漸次遺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凝成一地霜。容玉黑眸寂寂,不知在思忖著什麼。直至老翁又喚了一聲,他才伸手接過木籤。

木質溫潤,鼻息可以嗅到清淺綿長的檀香。

容玉垂眸,見上面以篆書刻了三行字。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原是這般模稜兩可的箴言,容玉適才微微蹙起的眉峰舒展,懸提的心隨之吞回胸脯。上一個瞬間,那些莫可名狀的恐慌,裡裡外外,潮水一般淹沒了他,讓人難以抗力。

好在,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容玉回神,向老翁稍一頷首。

“多謝老伯,在下還有些事,先行一步了。”

老翁想到白衣先生的囑託,欲言又止。開口卻咿咿呀呀地,彷彿被下了什麼禁制一樣,接連“欸”了幾聲…竟都是卡在喉嚨裡幾個單字音節,怎麼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一番徒勞的掙扎後,老翁認命地站定在原地,眼巴巴的睇送著他走遠。容玉似有所感,腳下步子頓了頓,終是身形一閃,沒入來往的人群中,徹底不見了蹤影。

倏而一陣風吹過,不知從哪個旮旯裡,響起一道短促的蕭聲。合著男子隱隱約約的笑意,消匿在人聲鼎沸的鬧市中。像是拂曉時、籠罩于山林的一層薄靄,經由日光傾照,悠悠散做一團清氣,遊弋於天地間,捉不住。

另一邊合歡樹下,抱膝半蹲的稚童看著一草扎的糖葫蘆,禁不住嚥了咽口水。瞳仁裡點點浮光,亮晶晶如星子一般。

儘管很想要,稚童卻沒有立即接過來,反而糾結了小半天后,抽噎著艱難道。

“我阿姊不讓我吃糖。”

聞言,容玉一滯,旋即不可自抑地笑起來。

見狀,稚童擰眉,撓了一把額前的鬢髮,不解道:“你笑什麼?”

意識到情緒的過分外露,容玉立時收斂了笑意。繼而輕咳一聲,他眨了眨眼,攤手道。

“在你這個年紀,這麼乖巧的孩子可不多見。”

聽了他的話,稚童不再哭了。卻是一揚脖頸,扁了扁嘴巴,哼出個小奶音來。

容玉不自主將聲色放的更軟,誘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