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情,人們稱之為歷史,而歷史大多由勝利者書寫。至於真正的事實如何,早已隨著那些作古的骸骨,一同埋葬在地下,不為人知。

如今世人知道的,有關陽羨生的板上鑿釘的事、唯他本人親口承認過的,即他有兩個徒弟:衍帝景行,以及崔家二小姐。

掩於其下的秘密,除卻親歷的人,再無人知曉,原來陽羨生曾想要收下李意歡和容玉。隱山派的傳人向來心高氣傲,只拜帝王與山主,可面對兩人,他卻主動彎下膝去,沒得作態。

不過結果卻是,一者狀如當年的女帝一般,乾脆利落地拒絕。一者則如衍帝一般,待到萬事俱備只欠名聲時,糾結了整整五年,方才被迫應承。

容玉那時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彼時他記得的是,在陽羨生提出這一請求後,李意歡從容地斟了茶水,手指貼著杯壁試過水溫,向他遞過去。接著,不卑不亢地回道:

“承蒙帝師閣下不棄,只是我已認了先生。恰如一身不事二主,我自不該辜負家師的信任與教誨。”

她既這樣說了,陽羨生也不好強求,但仍心有不甘。稍稍一點頭後,沉聲問道:“喔,殿下認下的先生是誰?”

李意歡面上神情淡然,眼底卻飛快地閃過一抹綺異流光。好似料峭朔風裡所見的第一支春色,灰白的原野上,一點芽苞吐出鮮嫩的鵝黃翠綠,整片天地隨之生機盎然。

她淺淺一勾唇,含笑道。

“家師乃是王氏的小公子,王梵之。”

世家的體量,陽羨生壓根沒放在眼裡,更有,依他的閱歷與年歲,想來王梵之不過一輕狂小兒罷了。但聽了李意歡的話,陽羨生眸色霎時變幻莫測。好半晌,他才緩緩呷一口茶水,冒出無厘頭的一句話。

“也罷,是他,總比那個苗疆的瘋子好。”

此事由此不了了之,待出了門,容玉問她。

“這樣難得的機會,殿下為什麼不接受呢。”

李意歡反問他。

“那麼你呢阿玉,又為什麼拒絕。”

她兀爾停住了步子,側身倚著廊柱。一手撫上栩栩如生的龍騰浮雕,眯眼瞧著他,語氣說不出的怪異。

“我以為陽羨生說得不錯,你應該多為自己活一些。”

聞言,容玉訥了片刻,搖頭黯啞道。

“不知怎麼,我總覺得拜他為師,好像要再次重蹈覆轍一樣。”

李意歡輕嗤一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