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前世今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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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篤定這一點無疑後,李蘭陵提醒他:“景行,我是你的父親。”
聞言,李景行不置可否,頷首澹聲道。
“我是您的兒子,同樣是母親的兒子。兒子並非逼迫您,也不是故意同您做對,不過有些疑惑,想請您解答一二罷了。若父親實在為難不便相告,下個月,正逢外太公八十大壽。”
李景行頓了頓,淡淡掃了一眼面前鬱悒的男人,語氣含了些玩味,緩緩繼續道。
“太公最疼愛母親,想來昔年諸多世家子中,能獨獨相中父親為乘龍快婿。對於您和母親之間的感情,該是很清楚的吧。那麼屆時兒子向外太公問,應當也是一樣的。”
李蘭陵不由呼吸一滯,舉目,見少年眼角眉梢一派似笑非笑。瞳仁裡凜凜寒意,銳利如刃,像是要剜到他的魂魄上去,惡狠狠地捅出個窟窿來。意識到景行竟是厭惡他的,李蘭陵心中燃著的一團火頃刻覆滅,啞著嗓子道:“你在威脅我。”
李景行神情淡漠如故,聲色亦無波無瀾,平靜回他。
“父親多慮了,兒子不敢。”接著卻話鋒一轉,不緊不慢地又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問題:“那麼,你到底愛不愛母親呢。”
李蘭陵默然,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
“我自然是……愛你母親的。”
李景行挑眉,仍然一副審視的姿態。
“是麼?”
見他這般不依不饒,李蘭陵氣結。哪裡想到會被自己的兒子這般拿捏搓揉,他又氣又恨,偏偏還無可奈何。當下心裡雖十足的鬱悶憋屈,卻只能耐著脾氣,鎮定回他。
“當然……我同你母親,乃是兩情相悅,心心相印。”
“這樣啊。”
大約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景行狀似滿意地喟嘆一聲。下一瞬,他卻從蒲團上起身,徑直走到了琅琊的牌位前,黯然垂首,語氣似怨似慕,向他逐字道。
“父親既這般深情,上窮碧落下黃泉,合該去地下陪著母親才是。她怕黑,更怕一個人孤零零的。”
未料到李景行會這樣說,如同不慎踩了捕獸夾的猛禽,扎得他既驚且怒,李景行從開始就沒有和他同心的打算!怒氣盈於肺腑,李蘭陵的額頭上,寸寸青筋凸起,他緊緊咬住後槽牙,陰鷙道。
“逆子,你這話,是想弒父不成?枉我一片苦心,到頭來,竟餵了你這白眼狼。”
“白眼狼?”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李景行一貫無甚表情的面容上,此刻滿是鄙夷之色,向他譏諷道。
“在李氏眾多子嗣中,父親當年並不拔尖,全然是娶到母親以後,靠著王家的扶持,一躍成了朝堂新貴,在世人嘴裡博盡了美名,這才拿下了家主之位。但你不知足,轉頭便對小姑子勾勾搭搭,哦,不,她哪裡算得上小姑子,不過一心思齷齪的庶女罷了。”
“父親憑藉算計母親,算計女人,方得了今天的一切。可你給母親安排的結局,卻是恩將仇報,意在趕盡殺絕。畢竟,你最難堪的模樣,只有她見過。”
李蘭陵冷哼一聲,現下既已撕破了臉,索性不再掩飾本性。他潦潦一拂袖,輕慢道。
“看來你知道了不少東西,是我小瞧你了。那麼你可知,你口中這個心思齷齪的女人,正是你的親生母親。”
話說完,他瞥了一眼李景行。見少年垂眸不語,肩膀隱隱顫抖,起伏不定,似是被刺激到了。
李蘭陵以為戳到了他的軟肋,剛準備再說些什麼時,李景行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出聲。接著連連搖頭,轉臉悲憫地瞧著他,漫然道。
“父親,當年的那個孩子,她沒死。”
李蘭陵有片刻的遲鈍,一時愣在原地沒做反應,待確認聽到的內容後,他雙目盡是悚然。如同受了沉重打擊,還不肯認清現實的敗者,失聲否認道。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李景行欣賞著他狼狽的姿態,不無惡意道。
“你給母親下了曼陀羅花毒,本來孩子是必死無疑的,但你忘記了一件事。那個冬日裡,你因在朝堂上受了氣,沿途面對一討飯的乞丐時,曾痛下狠手打斷了他的一隻腿。”
“父親,你可知那乞丐是誰?”
“他是隱山的陽羨生啊……”
李蘭陵兀爾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黑,心口如壓上了千斤重石,鼻間呼吸困難,喉嚨裡像是卡了一根帶著彎鉤的魚骨,一句話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