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一屋子人淚流成一片。

任凌峰一邊拭淚,一邊道:

“孩子,其實,你們都好樣的!受盡苦了!民源堅持下來,你們堅持住了,沒有給李家祖輩們丟臉!不易啊!不易啊……”

李莊子的人與到李家的重量級客人們相比,猶如土雞群面前站出來鳳凰。鳳凰出現了,土雞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蹦躂了。老人們到來也沒費什麼言語就解決了李家受李家莊子眾人的圍堵之態。

段玫和任凌峰找到相關部門,鄭重要求重新審理李維軍的案子:

“如果李維軍這個人有問題,就讓他承擔相應的責任,承受相應的懲罰;如果有人在其中摻雜個人私怨,冤枉了他,我們絕不會答應,也絕不會饒恕!”

有了段玫等人的援助,李維軍的案子,被全面取證,重新公正審判。段玫這些年雖然沒有關注這個孫輩的孩子,但是他相信,自己生死兄弟的後代,不至於作到絕路上去。李家的家風不會讓他這麼作,他父母的影響不會讓他這麼作,他肩上的擔子也不會讓他這麼作。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想知道。

審判庭上,李維軍在審判庭上似乎看到了宋明清的影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嘲笑自己這些年露臉也露屁股了,捫心自問,這些年做了不少事前畫大餅事後甩大棍的“領導”風範的事情,甚至對老宋也這麼做過。

當法庭審判宣佈李維軍自願認罪認罰、從寬處罰後,李家人終於心神安定下來。當李維軍面無表情的回到母親面前時,“老油條”等一干人等卻站在了審判席上……

李維軍回到李家莊子,跪在父親的墳前,沒有掉一滴眼淚。他突然明白了二弟為什麼一天冷冰冰的,無所奢求,那麼絕望。他覺得,生活就是一個陰謀,你不會與其相處時,出門就會頭破血流,逼迫你為了生存學會與其相處;當你完全學會與其相處時,它就讓你退場了。自己該退場了,那麼去哪裡呢?他盯著父親的墓碑,喃喃道:

“父親,你一直都帶領著我們前行。你已在天堂,可是我還沒走出地獄!”

當李維軍從父親墳前剛要起身,看到了段玫等長輩走來。

段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孩子,想明白為什麼栽跟頭了嗎?”

李維軍點點頭,轉而又搖搖頭。

“你來時的路有多順暢,回去就有多艱難。”任凌峰微笑著道。

“手握權力的姿態,應該是俯身,而不是高昂其頭。”段玫語重心長道。

李維軍聽了,抱著他的腿忍不住大哭,委屈、心酸、無奈和著淚水湧出來,鼻子頓時酸澀無比。他邊哭邊道:

“表舅爺爺,我……我不想活了,沒意思!”

“胡說,你李家的後人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就不說想想你太爺爺、爺爺,就想想你太奶奶、奶奶,她們一群女性,那麼艱難,依然苦苦守著這李家,守著這個家的希望,讓人敬佩啊!孩子,你要向他們一樣挺起李家的脊樑,為李家驕傲,也讓李家為你驕傲……”任凌峰勸導道。

李維軍良久才哭罷,請求道:

“表舅爺爺,任爺爺,我想出家去,想離開這裡,了卻所有煩惱。”

“孩子,心涼了是正常的,剃光頭並不能了卻煩惱。出去往往還是要回來的。只要你在心裡了卻了,一切就無驚無擾了!”段玫道。

“我再也不想在繁雜紛擾中過生活了,至少目前我不再想見到這裡的人和事了。我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人要跳出從前生活環境的魔咒,才能完成成全自己的蛻變,否則就不會出息。你現在已經思考脫離從前,雖說頹廢,卻也是福音。其實在你的家裡就有最佳例子,就是你奶奶一輩的女性們。許多時候大家都感慨她們的生活跌宕起伏,少有人注意到她們超強的蛻變能力,從外姓的小姐到統一的李家太太,從太太又回到自我——雖然每個人不願意這樣,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日漸貧困中自力更生,從貧困不堪到被批罵被歧視尊嚴盡失,她們……她們是值得學習的榜樣。”段玫說著眼淚從眼眶滑下。

“這樣吧,你去我國外的所在處生活試試吧!我不回去了。那裡空著,什麼都齊全……”

“出去走走也好,你之前太著急跟時間爭輸贏了。不論去哪裡,我相信你慢慢的會把自己迷路的心找回來!”段玫道。

“我不爭就落在後面,就被動無助……”

“孩子啊,可是你知道嗎?等你爭到我們這樣從容面對時間時,距離被時間永久封存也就不遠了。跟時間爭輸贏,從古至今,沒有一位贏家,沒有……”段玫搖頭道。

李維軍走了。除了一張漂泊的啟程票,他什麼也沒帶。除了母親,他也沒有跟任何人道別……他回首前塵,感嘆:世界就是一個個牢籠組成,從這裡到那裡,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去另外一個牢籠!努力實現的自由與價值不過是從一個不舒適的小牢籠到相對舒適一點兒的大牢籠,再到更大的牢籠。從前期盼著離開李家莊,後來一度絞盡腦汁想離開單位,現在想離開有認識自己的人的地方……

李維軍悄悄走了,消失在熟識人的視野中。曹廣文不見其人,漸漸平息了心頭怒火。她冷靜想想,覺得自己的怒怨百無意趣。李維軍是鄉下貧困出身,凡事以老家為中心,目光如炬也不過是時時照著他老家的長短。他雖然人在城裡,可是他的心一直都沒有走出鄉下那座大院。徘徊在裡面,考慮如何重新振興家族。而從小到大優渥自在無拘的自己豈是和他同一層次,和不同層次的人計較,真是可笑!她懊惱當年聽哥哥的話,選擇一個看似老實實則愚頑的人。想想這些年,他們之間的交流少得可憐。老實固然是過好日子前提,但是他們之間不同角度看待問題,不同思維考慮事情,是他們之間出身成長經歷所鑄就的溝通溝壑,也就很難達到相互理解……

李維軍走了,讓段玫忍不住落淚,任凌峰見狀忙勸他:

“你這又何必,他又不是……等他在外頭轉悠夠了,想通了,就回來了!給他時間,讓他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