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金色的陽光肆意鋪灑在大地上,花草屋舍映閃著金色的光芒,出現在陽光中的人也沐浴在金色的海洋裡。馬路上,人來人往,或匆匆來去,或緩步慢行,或駐足四顧。被金色塗灑的每一個人都看起來暖暖的,逆光望去金輝閃耀。

晚飯後,見窗外天氣甚好,曹廣文牽著女兒出來散步。路過一片熱鬧的商業區時,有人在背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頭,見一位塗脂抹粉的豔妝女子站在身後,微笑著對著她。她細看看那人,不熟悉,想是對方認錯人了,就表情冷冷的回身繼續朝前走。剛走了一步,就聽身後的人喊道:

“曹廣文,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是?”聽對方喊出了自己名字,她再次回頭,仍然沒認出來,就猶豫著問。

“我是胡袖風!不記得了?”對方又拍了一下曹廣文的肩膀,掩著嘴笑道。

“哦,哦哦,是你呀!你變化這麼大,都認不出來了。我還以為是你認錯人了呢!”

一起讀初中,胡袖風就穿得較其他人光鮮亮麗。她穿著妝扮得雖然惹人注目,但學習方面卻是個一竅不通的草包。所以在以成績論英雄的學校裡,也少有人和她深交。聽說她家裡做服裝小生意的,所以不缺少漂亮的衣服穿。畢業後大家就各不相干沒有聯絡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馬路上見面。她們寒暄了一番,胡袖風就熱忱的邀請老同學到她的別墅去做客,並且把印有地址電話的名片雙手遞了過來……雖然這些年彼此沒有聯絡,曹廣文不知道胡袖風混得怎麼樣,但是胡袖風清楚曹廣文過得如何。畢竟曹家是棵官場的大樹,風吹草動,無不盡收眾人眼底。

曹廣文並不在意胡袖風的出現,心情毫無波瀾的散完步回家。她進門就把名片丟在桌子一角,只是路上恰好沒經過可以投放垃圾的地方,否則她都不會帶回來這張小紙片。週末,無聊時翻看到胡袖風名片的地址,曹廣文驚訝了,這不是本地有名的“富人區”嗎?感到好奇,閒著無聊的她決定到所謂的“富人區”看看。她給胡袖風打了一通電話,說要過去拜訪,就出發了。

進入別墅區大門,下了車,她打量這個一直在廣告裡宣傳吹噓得令人頭暈目眩真假難分的地方,沒有想到,果然名不虛傳:視界開闊,依山傍水,綠樹紅花。單單是綠化設計的景色就著實令人神往:一灣清水環繞著別墅群,緩緩的流動,水被高高低低的小壩隔著,小壩裡遊著大大小小的金魚,水湧上小壩,繼續前行時便幻化成一掛掛小瀑布。沿水堤栽著悠悠垂柳。鵝卵石鋪就的休閒路徑之外,遍植草坪和灌木。一路觀望,真是紅花簇擁,綠樹掩映。

曹廣文正翹首觀望,忽見胡袖風身著紫紅錦緞旗袍、掛珠饒翠的站在不遠處,笑容滿面的迎接她。曹廣文感覺很不自然,幾年不見的時間裡,平常自己覺得自己也算是人上人了,怎麼混的遠不如人家?雖然她覺得對方太俗豔,但是面對珠光寶氣,又忍不住嫉羨。

胡袖風心中鄙夷曹廣文雖然有一個當官的孃家背景和一位平步青雲的丈夫,僅僅一身藍西裝,雖然是名牌,也讓她感到很板滯、落後,一點兒也不知道變通,都什麼年代了。也許是看出了曹廣文的羨慕的心思,進了房內,面對面積約五百平方米的落地玻璃的客廳,胡袖風很自豪的告訴她,這是她做房地產自己賺錢買的!語氣頗有點水到渠成的自然而又簡單。

胡袖風神動色飛的向曹廣文描述自己的發家史,聽得曹廣文睜大了眼睛,原來賺錢應該說賺大錢是這樣簡單!她還告訴曹廣文一個秘密:這裡的別墅早先就是她賣的,後來出手的少了,就轉手不幹了。這裡的買家都是這座城市的實力派。

曹廣文聽她這麼說,很不高興,自己沒買,那豈不是在這座城裡是沒實力的人了?想想也是,自己的哥哥有實力,可是自己已經出嫁了,有沒有實力應該看夫家的,夫家有什麼呢?只有頑固的保守和無奈的綱常……

一位保姆打扮的中年婦人從裡面輕手輕腳走出來,站到胡袖風旁邊低頭小心的問:

“胡經理,點心都準備好了,端過來,還是擺到露臺上去?”

“這會兒露臺上的太陽怕是太曬了吧?”

“我已經上去把遮陽傘支開了!”

“嗯,好,那就擺到露臺上去!”

“好!”

看到俗氣的胡袖風竟然顧使起了保姆,還是個低眉順眼訓練有素的保姆,曹廣文心裡著實不服氣,可是心裡卻不自覺的拘謹起來。她感覺拘謹時,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李維軍的情形,他在自己面前拘謹不安,自己心中嘲笑他是個鄉巴佬。她疑惑胡袖風會不會也在心裡這樣嘲笑自己。她悄悄放鬆自己,讓表情儘量自然一些。

說著話,在胡袖風的邀請下,曹廣文上了別墅露臺,眼界瞬間更加開闊,讓人心神舒暢。她們坐下,胡袖風請她嚐嚐保姆做的點心。她勉強嚐了一塊油酥餅,夠香的。心裡納悶怎麼做的?她盯著點心正要問做法,胡袖風端過一盤金黃色長條狀的東西,說:

“嚐嚐,這個我最喜歡了!”

“什麼呀?”

“嚐嚐就知道了!”

曹廣文拿了一塊放在嘴裡,感覺入口比剛才那塊更酥更香,還帶著點兒微鹹的可口味道,卻不知是什麼點心。

“這是什麼點心?還真不錯!”

“你沒吃過?”

“……”曹廣文想胡袖風這暴發戶有錢,吃的定然名貴,說吃過,卻不知道是什麼,要被她嘲笑虛榮;說沒吃過,少不得又要被她耍笑沒見過世面。她索性不說話,四處張望景緻。

“這是油渣!哈哈……”胡袖風見她不說話,自問自答著哈哈大笑起來。

“油渣?”曹廣文看看坐在對面翹著蘭花指捏著油渣往嘴裡送的胡袖風,優越感頓時又從高傲的心底生起。

油渣,自己從小看都不看一眼,誰不知道貧困無奈才會買便宜的油渣滓充飢。如果經濟富裕,誰會鍾情油渣。曹廣文詫異窮人就是富了也還是蓋著曾經貧窮的印章,改不了窮時遺留下的習慣。就如丈夫,每逢在家吃飯,就要把什麼醃蒜、醃豆腐、醃菜疙瘩拿出來點兒吃,既不嫌髒,也不嫌那些東西醃久了產生的毒副物質。向他建議了醃製食品的不健康,也不聽,有時會還把那些東西當作珍饈佳餚一般拿些給嫂子和母親吃。她只好在丈夫不在家時,悄悄把陶瓷瓦罐裡的醃東西扔掉,但是丈夫回來吃時發現不多或者沒有了,就以為那些東西很受歡迎,已經被吃完了,立刻又到鄉下搬回來裝得滿滿的罈罈罐罐……

她們品嚐完點心,轉而聊起就近的景觀設計風格。忽然就聽胡袖風咯咯的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曹廣文還以為她在笑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問她:

“笑什麼?什麼,有那麼好笑嗎?”

“真是好笑,這年頭真是什麼高人都有。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