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喟然長嘆(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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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內外戰亂後,李家的元氣也隨之蕩然而去,只剩下了空而大的屋子。丫頭僕婦們為了生存也不得不走的走,嫁的嫁,各自謀生路去了。
自從男人們離開後,丫頭僕婦們的生存焦慮絕不亞於倖存的女主人們。從那一刻起,她們知道這個讓她們辛苦勞碌的生存之地將是風雨飄搖。年輕的女主人們想法設法的離開,讓她們感到留下來的恐懼,然而離開的女主人們又紛紛回來,又讓她們明白了外面的生存更加不易,只得暫時留下且更加勤懇的幹活。但是時間前移,李家漸漸支援不起了眾人的飯食,而現在即使她們不走,李家再也養不起傭人、用不起僕人,就連冬子也出嫁離開了李家。只有年老的張媽錢媽,沒有去處,依然寄住李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自食其力。
冬子自幼被叔叔嬸嬸賣給了梅家做丫頭。叔叔嬸嬸眉開眼笑的數著錢離開梅家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們。老太太瞭解這個苦命的孩子身世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六兒媳婦提出讓她從李家嫁出去的請求。
冬子出嫁不亞於李家女兒出嫁般被重視,看在梅爵的面兒上,家人都盡心為這名丫頭準備嫁妝,雖然財物薄少,但是該有的老太太和兒媳們都幫她置辦了:碗盤盆瓢、箱籠燈包、被褥鞋襪、紅綠果子……妯娌們親手給她做了一身大紅金鳳嫁衣,老太太給她置辦了一套銀首飾。梅爵翻箱倒櫃,挑出一對鐲子給冬子。她原本沒想給她什麼,但是發現就連妯娌們都上心,自己也只好隨喜。只是她有幾句話想是給這個從小就跟著她從梅家輾轉到李家的無根的人兒。
晚間,冬子又過六房來給梅爵母子鋪床,被梅爵制止了:
“怎麼還來做這些,快不要動了,明天就要出嫁了,今晚就早些歇歇,明天要早起的。”
“我都做習慣了,不做,感覺少了件事,睡不著!”
“別做了,坐下,我有重要的話跟你說。”
“哦……”冬子坐下。
“冬子,你雖然嫁人了,可是要記得你還是你!你不是哪一家的,就是你自己!就如我,不是梅家的,也不是李家的,就是我自己!不因為離開哪一家迷茫膽怯,也不因為在哪一家迷失恐慌!”梅爵囑咐她。
“……”冬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知道,家裡嫂子們回來,大多為的是一個最終的歸宿!李家人,這樣情形,我不能說什麼。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跟著我,從梅家到李家的日子一天到晚瞻前顧後,現在又要到夫家……你只有精神獨立,才不會感覺自己飄零不安,不管在哪裡,都不懼風雨!”
“嗯嗯!這些年我跟你學到了不少。尤其剛剛被賣到梅家,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就怕做錯事!後來跟著你,漸漸才活得輕鬆一點兒。現在要離開你了,我確實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放心吧,那人是我遠房親戚!我還找人問過,都說他從小到大表現得誠實可靠!”梅爵說著,遞給冬子一個紅布包。
冬子接過,笑著開啟,看見一對鐲子。
梅爵道:
“別看了,等明天過後再慢慢欣賞。今天就早點兒睡吧,明天要早早起床。明早我過去給你梳洗!”
冬子兩眼泛著淚花兒,起身回去了。
第二天,接親的人早早到了,老太太請他們到上房客廳入座,張媽錢媽和眾位妯娌們忙前忙後招呼客人喝茶吃果,囑咐眾人小心搬運紅紙包裹的陪嫁的碗盤盆罐、箱櫃被褥……
李家大院喜氣洋溢。儘管這是李家最接地氣的婚事,無論形式、儀式還是規模都簡單疏落。老太太看著人進人出,心裡甚是寬慰,這些年,家裡難得能有這份喜慶氣。她給這個丫頭好好辦,從除了討六兒媳婦歡心外,也希望讓這個家沾沾喜氣,去去晦氣。
冬子已經梳洗裝扮好,被梅爵拉著來到上房,給老太太和眾位妯娌行過大禮,然後被梅爵和兩位老媽媽扶著上了轎子。吹吹打打中。轎子被抬走了,接親的隊伍漸漸遠去。老太太和妯娌們目送遠去的熱鬧氣息,說不出的失落。
兵走了,年輕力壯的丫頭婆子也走了,只剩下老弱和家主了。此一番,家裡人更少了,更安靜了。
兩位老媽媽力不從心,眾人也都看在眼裡。老太太提議,讓兩位老媽媽教給她們需做的日常生活的全部內容。
妯娌們不得不親自下廚做飯,才發現太難了,菜知道太多,會做的卻沒有。她們要從基本的點火學起,對她們而言點火很難。有時候要做的菜已經摘洗準備就緒,卻發現,火還只是燻煙繚繞的不成氣候。
菜終於做好了,不是糊了,就是生了,再就是缺油少鹽……
老媽媽感嘆:她們覺得做飯菜如此之難,不知道更難還排隊等著她們呢。
做的飯菜不好吃,但是勉強合格了。接下來是學習織布裁衣。這個讓她們眼花繚亂,最後不得不放棄學習織布,只保留裁衣。這一項是景沁然先掌握的。她以往擅長繡花,所以領會得快。其他人也能自己縫線釘鈕釦了……
家裡男性離開後,女人們都自覺不再穿明紅鮮綠的衣飾,可穿的選擇少了,常穿就那幾件。家裡家外瑣事,費衣費鞋,她們不得不把做粗活穿的衣服補了再穿,破了再補。
一早,任淑賢找景沁然,麻煩她給補補去田地幹活時刮壞的褲腿,嘆息說:
“我自己針線的太慢了,請四兄弟媳婦給補補,我去為大家準備早飯。”
景沁然微笑著答應,拿起針線開始縫補大嫂的衣服,邊縫補,邊想到了愛美的賈寧玉。那個玉一樣人兒走的時候,家裡還算富足,若是她也生活到今天,能接受穿補丁的衣衫嗎?怕是不太可能,可是不穿又能怎樣呢?就她那金枝玉葉的姿態,就算肯幹,也未必能幹得了多少,如何能掙得繼續維持花團錦簇。
經過一個春夏秋冬,包括老太太在內都能做得來家中的家務事了。就在妯娌們感嘆生活原來這麼繁瑣麻煩時,兩位老媽媽又連忙趁著開春帶著她們去外面犁地耕田,準備春播。
家裡的所有的活無論粗細都落在了妯娌們的肩上。她們不得不挽起袖子,操持家裡家外。面對粗細輕重俱需親自上手,任淑賢這時覺得家裡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多一點輕鬆,多一點兒安心。她也和婆婆一樣,也害怕家裡再少人。她對梅爵著實好了起來。梅爵感覺到大嫂的轉變,心中詫異。不知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早飯後,妯娌們去田裡犁麥收過後的土地,由於沒有牛,當然即使有牛她們也不會使喚,只能用肩膀拉犁頭。
任淑賢建議讓梅爵扶犁,妯娌沒有異議。任淑賢帶著妯娌把繩子套在肩膀上。她們在張媽和錢媽的指導下,開始犁田。才耕了一壟,她們就累得半死,感覺嗓子冒煙,人也快虛脫了。任淑賢坐下來,大口喘氣道:
“快坐下歇歇!”
妯娌們都隨意坐下來,也不顧及形象和坐處的講究了。歇了一會兒,任淑賢席地坐著拿出水壺和茶杯,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遞過去。韓章姁坐得較遠,她站起來接大嫂遞過來的水杯,差點沒能站起來,兩腿軟得快不聽使喚了。
張媽趁歇息的間隙忙告訴她們這其中的訣竅:
“太太們,你們拉繩子時,要一起用力,步調一致,這樣力氣才能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