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又怎樣呢?難道就因為恐懼韶華的逝去,就忘記了那顆曾經劇烈跳動的心臟、那心中燃燒的熊熊烈火和永遠無法忘懷的理想?難道因為傷感於逝去的美好,就忘了心愛之人那美麗的臉龐、真誠的目光和誠摯的語言嗎?”

薛樺雙目緊閉,緊握著雙拳,狠狠地說道:“不!我將為了心中重要的人,為了善良,為了我的理想而奮戰一生。此生此志,至死不渝。”

想到這裡,薛樺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如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忽然間穿過了狹長的陡峭的山澗,一衝而出,奔向了汪洋大海。他覺得快活極了,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他像是一個戰士,拿起自己的長矛,終於來到了命運的陣前。

豁然開朗的不只是薛樺的心胸。天空中的雷霆暴雨也不知何時知趣地散開了。白衣老人一臉慈祥地看著薛樺,長長的白眉順著眼角彎下來,雙眼眯成兩道長長的縫。老人表情安詳而乾淨,有一種令人舒適的輕鬆的莊嚴。

他一邊撫摸著薛樺的頭,一邊緩緩地說道:“孩子,老朽沒有你那樣華麗的辭藻,但是老朽我有比你更加豐富的經歷。人,總是會死的,有的人少時夭折,有的人中年喪亡,有的人飽受敵人的摧殘和蹂躪,屈辱地死去,有的人經歷了無數的苦難和離別,在悔恨中度過殘生。

“而目睹了這種種的芸芸眾生,開始變得恐懼,開始變得慌亂。他們像是地上的蟲蟻,追逐著利益,躲避著危害的風險。人們變得自私自利,小心翼翼。諂媚強者,殘害弱者。在人們心中,強弱的分別取代了善惡的本性,這個世界是那樣的汙濁混沌。

“而那些被傷害的人,躲在角落裡,獨自舔舐丨著自己的傷口,悲傷地哭泣。為了從痛苦中逃避出來,他們躲避現實,用謊言欺騙自己,用酒精麻痺自己,用放縱的歡樂而讓自己在癲狂中變成另外一個不認識的人。他們編制了各種各樣的幻想,來使這個世界看上去是那麼地可愛,可愛到他們彷彿從來沒有失去。

“漸漸地,在聲色犬馬中,在紙醉金迷中,他們忘記了自己的理想,忘記了那些需要他們去愛的人,忘記了心中那團曾經熊熊燃燒的烈火。可,這又如何怪得了他們呢?因為要面對痛苦和恐懼,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孩子,慶幸的是,我看到了你的勇氣。”

說到這裡,老人露出了像是完成了一件要緊事的滿意的笑容,拍了拍薛樺的肩膀,站起身來。

薛樺精緻的五官在陽光的照耀下現出青春的光彩。他的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向老者射出敬愛而崇拜的目光。

老人的嘴唇微微動了兩下,喃喃地問道:“那,孩子,你說說,什麼又是善良呢?”

“愛惜弱小,保護生靈是善,溫良恭儉,禮貌斯文是善,濟弱扶傾,博施濟眾是善,踏實簡樸,一心為人是善。誠然,這些美麗的行為的背後必然是人們心中的善良在推動。這些善良是那樣地美麗而令人尊敬。但是在我心中,如果把這些定義為善良的話,未免太狹隘了。這些婦孺般慈愛的善,在我看來,可以稱之為小善。

“而我心中的大善,是面對強權時,奮起反擊的勇敢的心,是面對欺凌時,怒髮衝冠的堅定的意志。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死也要保護的人和事。而那些人,是家人,是愛人,是善良的同胞,那些事,是國家,是民族,是心中不滅的正義。為了這些重要的人和事,即使面對再艱苦的環境,再兇殘的敵人,我們也會如烈火般勇敢向前。這是真正的善良的人的戰鬥,這戰鬥從出生便已開始,即使粉身碎骨,即使血肉狼藉,也要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直至最後一滴血都流乾。

薛樺聲音洪亮,慷慨激昂,激動得漲紅了臉頰,過了一會他才站定下來,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一切道德都是以此為底線。任何不談平等的道德都是妄談,而善良更是如此。呵,這又是多麼地可笑啊!就像那些到處鑽營,無恥諂媚的人說的一樣,這個世界上的人怎麼可能是平等的呢?人生而有貴賤,貴族永遠是貴族,賤民永遠是賤民,這快哉的風是大人們的雄風,你等賤民如何能共當此風?哈哈,所以,我們這些善良的人,就是他們眼中的傻子,瘋子,是不懂變通的人,是故作清高的人。

“呵!可是我們又能怎樣呢?我們的國可以強迫我們的國民去遵守法紀,但是我們卻無法強迫他們去遵守道德。一個人有著怎樣的觀念,有著怎樣的準則,是每個人的自由,我們絕對無權干涉,更不能強迫別人去認可我們的善良的觀念。所以,無論別人自私得如何精緻,無論別人對暴力的崇拜如何強烈,面對他們的時候,我們都要報以微笑。

“但在微笑的同時,我們也要緊緊握著我們手中的利劍,時刻準備著,當這些人衝破了他們的道德的底線,將要危害我們心中那些重要的人和事的時候,我們要以十倍於他們的速度,以十倍於他們的力量,以十倍他們的決心,予以他們最兇狠地反擊。這如烈火一般地反擊,排山倒海,義無反顧地衝向那些惡人。我們用血肉,用堅定的決心,與邪惡決一死戰,至死方休。”

薛樺覺得有一股溫暖的風吹過臉頰,心裡熱血不住地翻湧。

老人看著薛樺,微微笑了笑,說道:“孩子,你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那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對世界充滿了希望,對邪惡滿是憎恨。後來,我闖蕩江湖幾十載,處處碰壁,甚至連最心愛的人都守護不了。老朽最後心灰意冷,便和柴王爺隱居於此。”

說著,老人低下頭,仔細看了看薛樺的臉,問道:“孩子,你也有心愛的人吧?”

薛樺心中一下湧出了桃花樹下谷貓貓美麗的臉。忽然,在他的內心深處,又有一朵柔弱的水仙花,似在暗處慢慢綻開。水仙花的旁邊是一個身著輕紗的女孩,像蝴蝶一樣在翩翩起舞。薛樺的心又溫暖又困惑,他漲紅了臉。

老人看著薛樺窘迫的樣子,哈哈大笑道:“這就是青春啊!

“孩子,我的路就快走到盡頭了,而你的路還有很長很長。我知道你的善良,也瞭解了你的勇氣,但是隻有這些還是不夠的。老朽送你三件寶貝,助你一臂之力。”

薛樺的眼中露出感激的光芒。

“這第一件嘛,剛才我已經給你了。這些年你行走江湖,受了大大小小的許多傷。有皮肉傷,也有內傷,有新傷,也有老傷。老朽這些年閒得無聊,順手採了些絕世名草,做成了這粒七彩寶蓮丸。你將他服下吧。”

薛樺雙手接過藥丸,他抬起青稚的臉龐,向老者問道:“前輩,這顆神藥只有一顆,我吃了,你怎麼辦?”

老人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隱居在這深山老林,難道還會被人找到不成?孩子,不用客氣,吃了吧!”

薛樺盛情難卻,點了點頭,服下了這顆七彩寶蓮丸。很快,薛樺便覺得有一股涓涓的細流,在自己的奇經八脈之中流淌,整個人又清爽,又舒服。

老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第二件寶貝嘛,便是老朽九十年神功‘懲心決’的修為。剛才你躺在地上,老朽已用右手透過你的心脈將神功傳與你。本來我還擔心你年紀輕輕,承受不了這麼深厚的內功。沒想到你體內竟然已經有一股雄厚質樸的內功做底子。不知道是從何處得到如此的奇緣。”

薛樺聽到老人口中說出“懲心決”三字,一下子想起來母親使用的內功心法,便是“懲心決”。他激動地問道:“前輩,您說的‘懲心決’,我的母親鐵梨花也會這門內功。”

老人挑了挑眉毛,說道:“哦?你母親可是姓鐵?”

薛樺連聲應道:“是的,前輩您如何得知?”

白衣老人捋了捋鬍鬚,哈哈笑道:

“不錯,我和王爺隱居之前,曾在崑崙十二村鐵家做客,我們二人與鐵家當家鐵如山相談甚歡,老朽想到不久便要隱居於世,便將‘懲心決’的一部分心法傳授給了鐵如山。而你母親想必是鐵家的後人。老朽沒想到竟然還能在此見到鐵家的後代,真是天遇奇緣啊!”

薛樺聽了老人的話語,頓時覺得和老人十分親切。沒想到自己的先輩竟然和老人早就有過交情。心中多了幾分驕傲和歡喜。

老人笑道:“孩子,別急,老朽這裡還有第三件寶貝。”說著,白衣老人向一旁乖坐的雪麒麟一揮袍袖,一陣清麗的風吹過。忽的一下,雪麒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