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戰鬼蜮蝶仙鬥魂陣,懷柔情木棉揮一斬(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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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間的沙漏正一點點悄悄地流走,此時的惡鬥徒勞無功,只能讓皮皮被害的風險進一步加重。薛樺的心如同火烤一般,他看著小蝶因為虛弱而發白的臉頰,和額頭上顆顆的汗珠,恨不得馬上一刀將整個百鬼樹林都砍得乾乾淨淨。
他在心底為自己降火,反覆告訴自己要冷靜地思考。他想到汪伍之所以在這裡對他們進行劫擊,無非是因為此地地形如迷宮般神秘莫測,而百鬼又各個不同,透過地形的變化,惡鬼不同方式的攻擊以及附加的不同天氣屬性的掩護,達到孫子所言的兵勢中常用到的“奇”。這一個“奇”字蘊含了先賢智慧的無窮奇妙,一次次不同的打擊,經過了“奇”的精心設計,便猶如春天花園中盛開的百花,迷惑了敵人的雙眼,麻痺了敵人的神經,摧殘了敵人的意志。
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這五色五味互相組合,便成了無窮無盡的招式。“奇”是源泉,是變幻莫測的風,是難以捉摸的雲,是可大可小的江流,是忽而細雨微風,忽而大雨傾盆的情勢。它此刻的弱小正掩飾著背後的強大,它緩慢的流淌卻蘊含著滔天的巨浪。
可這,不也是人的內心嗎?一個在幽暗處窺探他人的人,一個在角落裡等待他人犯錯的人。將那個名為“自私”的心穿上漂亮的外衣,再輔以絕美的語言的註釋。讓虛偽的笑容裝飾它,讓乖巧的表情表達它,讓非凡的才華驚豔它,讓高尚的道德歌頌它,一切的嘴巴上的修飾,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那顆骯髒的,齷齪的,卑劣的心便長成了一個碧玉妝成一樹高的美人,長成了一個溫軟如玉,和而不同的君子。
他可以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隱士,抑或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學者,也許他成了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的勇士,或者他又成了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先賢。那雙在幽暗中窺探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外面的世界,如何他的那顆“自私”的心,穿上華麗的外衣,帶上各種美名製成的帽子,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再得到若干名流的支援與肯定。
於是善良的弱小的正直的心被冷落在了谷底,那顆自私的勢利的惡毒的心佔據了道德的最高峰。終於,他成功了,那雙眼睛終於不用在躲在暗處,正是藉著各式各樣變化無窮的修飾,他終於可以將他的心大白於天下,他終於成就了那個執念,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而對於汪伍來說,他的無法放下的執念,他死也要得到的東西,就是小蝶。
而“奇”的變化,豐富了他的招式,也裝點著他的內心。
可怕的,幽暗的,變幻莫測的“奇”,不斷的向薛樺和小蝶發出恐嚇的嘶吼。這不僅僅是一場武功招式上的較量,更是內心中堅定意志的決鬥。薛樺在心中問著自己,難道世界真的是弱肉強食,善不勝惡,正難勝奇嗎?
怎麼可能呢?哼!薛樺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不錯,再變幻莫測的奇,再窮兇極惡的邪,再幽暗骯髒的內心,也無法脫離正義的制裁。以正制奇,以善制惡,以正面的進攻去擊退敵人,去摧毀他的脆弱的中心。因為選擇了奇,正就必然成為了他的弱點。從剛才百鬼們接二連三的進攻,薛樺發現在自己的右邊始終沒有惡鬼襲來。
他突然想到,這也許是因為汪伍忌憚小蝶的蝶隱功,因為一旦有惡鬼從右側攻來,那麼當左側攻來的惡鬼撲空時,就會像之前的“風狸”那般,將行進路線上的樹木撞碎。也就是說,汪伍一定隱藏在右側某一棵樹木之中。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打定主意,躍入空中,估算了一下從這裡到百鬼樹林邊際的距離,心想,如果我使用那招,雪魔刀的刀氣應該剛好能將這一條線上的樹木全部砍倒。
薛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小蝶,此刻她還在艱難地堅持著。突然間,一個身形巨大,白衣如雪,黑髮敷面的女鬼突然從地下鑽出,站在了小蝶的面前。小蝶驚愕地看向薛樺,她看見薛樺此時已將雪魔刀高高地舉過頭頂,而懲心決的內勁已全部化為刀氣,圍繞在雪魔刀的周圍。冰雪在雪魔刀的刀刃上匯聚成一股劇烈旋轉的白氣,她感到迎面吹過一股劇烈的寒風,瞬間一種徹骨的寒冷從頭頂直襲到腳底,那種感覺便如同身著單衣,在冰谷的風口吹著冷風。
裹挾著破碎冰晶的刀氣已經吹得小蝶睜不開眼睛。但是眼前的雪女卻沒有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是啊,因為冰雪而生怨,化身為厲鬼的女人,如何會反過來受到冰雪的傷害呢?木棉此時一定是找到了破解百鬼結魂陣的方法,所以暫時沒有辦法來幫助自己。
於是小蝶強行打斷運功,拔出插在地上的竹喧劍。藍色的蝴蝶在空中翩躚,飛舞,這些黑夜的精靈灑下芬芳的蝶粉,輕輕地落在小蝶的寶劍上。小蝶輕呵一聲,使出一招“蝶惹衣”,將竹喧劍狠狠地插進了雪女的腹部。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雪女化為片片巨大的雪花,落在地上,化為了雪水。
而薛樺此時如一隻飛翔的雄鷹,他閃電般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黑暗的遠方。雪魔刀刀鋒上的白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厚。這一刀,他便要將汪伍從他隱藏的黑暗中趕出,這一刀,他便要將那驅使惡鬼的金笛斬斷,這一刀,他便要將這阻礙他們前行的百鬼結魂陣破得乾乾淨淨。
薛樺面容悲慼,目光如炬卻滿臉憂愁,他顫抖的雙手舉著如千斤重的雪魔刀。這一刻,皎潔的月光穿透了烏雲,照在雪魔刀上,發出一種攝人心魄的明亮的光芒。他抬起頭,閉起眼睛,如同吟唱般地說出那五個字:“東——皇——太——一斬!”
巨大的暴風雪隨著雪魔刀的斬擊,呼嘯著衝向了汪伍所在的方向。冰雪巨龍的嘶吼劃破了夜空的寧靜,所有枯樹的樹幹被刀氣粉碎成一片片的破木,在空中翻滾,飛舞,像是巨木的坍圮,又像是最後的狂歡。樹幹折斷的清脆的聲音,在皎潔的月光的照耀下,在心底奏出一股絕望的心碎。這悲傷的力量,是一座無形的橋,橋的這邊是絕對的暴力,橋的那邊是薛樺湖水般澄澈的眼睛。
終於,這一條直線上的所有樹幹都被刀氣砍得乾乾淨淨。刀氣吹過的泥土深深地陷了下去,形成一個半圓形的長長的甬道,破碎的木塊覆蓋在上面,踩上去有著咯吱咯吱的聲音。整個百鬼樹林像是被掏出了一個樹洞,透過樹洞的這邊,可以看到黑暗的另一端。薛樺急速向著汪伍的方向飛去,卻只在第七顆樹木的地方看到了一攤鮮血。他又惱又恨,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完全掌握東皇太一斬的精髓,竟然被汪伍成功逃脫了。
此時遠處傳來了小蝶的咳嗽聲,薛樺急忙跑回到小蝶身邊。只見小蝶的臉顯出和田玉一般的悽美的慘白,她瘦弱的身體劇烈起伏,杏口微張,不斷地喘著粗氣,嘴角還留有紅色的血痕。薛樺看到地上的那口鮮血,定是小蝶剛才咳出的。看來小蝶剛才為了幫助自己,耗費了太多的內力。
他十分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拉起小蝶的手。也許是因為過於虛弱,也許是因為過於心急,小蝶虛火攻心,她覺得自己的每一寸面板都像被火烤一般,神經突兀的跳動,讓她痛苦不堪。她覺得煩躁極了,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了薛樺遞過來的手。
薛樺愣了一下,他看見小蝶抬起臉,在她的眼睛裡彷彿有一股名為心焦的火,正在熊熊地燃燒。小蝶勉強打起精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拉起薛樺的手,神態焦急的說道:“木棉,我們恐怕中了桂亦雄和汪伍的調虎離山之計,我擔心他們故意設計,讓汪伍在此地拖住我們,而在另一邊對姊姊他們不利。木棉,我現在真的十分擔心他們,不如我們原路返回,先和姊姊他們會合吧。”
薛樺心中也有此擔心,畢竟是自己提出的兵分兩路,如果鬼王真是故意設計,蝶隱派雖然人數眾多,但恐怕也不是鬼王的對手,若是他們有什麼閃失,以小蝶善良的秉性,恐怕要痛苦得生不如死。雖然向前行可以更快地到達鬼王城,但是人命關天,就算多花些時間,多費些腳程,也是值得的。
薛樺向小蝶點了點頭,小蝶心領神會,薛樺一把挽起小蝶的腰,腳下生風,疾行如閃電。發自丹田的懲心決的內力形成了兩個氣墊,附著在薛樺的兩隻腳掌上,無論是密林隱谷,還是山川菏澤,都如履平地一般。小蝶玉貌仙姿,輕盈優雅,薛樺宛若挽著一株蘭花,芳香滿懷。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雖然兩人一木一花,心如蘭芷。但在鬼域陰森恐怖的環境下,和危機四伏的情勢中,他們的心如同被火炭炙烤一般,焦急和痛苦像是兩根閃著寒光的鐵籤,深深扎入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