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讓所有擁有這種奇特能力的納登人,成為他隨時可用的“特殊材料”。

他以其他納登人的生存機會為條件,威脅所有的成年納登女性“自願”配合研究,又試圖帶走未成年的女孩兒們,作為後備的儲備。

納登人終於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

訊息被完全封鎖,有所察覺而趕回納登星的族人也一個個無聲無息地消失。他們孤立無援,也無力反抗,只能假裝順從,尋找機會。

起初被帶走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她們被一個個分隔開來,忍受無止境的折磨,唯一的安慰,是她們的族人將因她們的犧牲而得以生存。

然而許久之後她們才知道,連那,也不過是一句謊言。

嘉萊也知道他所做的事根本見不得光,又怎麼可能允許那麼多證據活下來,成為能夠威脅他的存在?

雖在走向衰亡,卻離真正毀滅還有幾百萬年甚至更久的,納登星的太陽,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膨脹,以誰也沒有料到的速度,吞噬了整個納登人,以及星球上沒來得及撤離的納登人,和駐守納登星的大部分佈瑞坦艦隊。

而後者,甚至被當成了“為轉移納登人而壯烈犧牲”的英雄。

“何其諷刺……不是嗎?”

提亞納的聲音像是在笑,卻笑得魏特渾身發涼。

“被帶到風臨城的納登人就關在新能源研究所,”她說,“當她們終於從機器人那裡得知,她們的故鄉和族人早已消失,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一些在那裡出生的女孩兒一生未見過真正的天空……直到她們死去的那一晚,從她們得到自由,到整個新能源研究所如她們與機器人所計劃的那樣徹底被摧毀的那一刻之前,很短的時間裡,她們看到了星星……即使群星之中已經沒有她們的故鄉。”

當她進入風臨城,當她聽見族人們最後的怒吼,在她們殘存的意識裡一點點拼湊出真相,整個人都燃燒在憤怒與仇恨之中時,不知是誰的意識裡,竟還留著被掀開的屋頂外,那一角星辰閃爍的夜空。

那剎那間的嚮往如此美好,竟壓過了所有復仇的烈焰。

她為此而尋回了自己的理智,留下了最後兩個並沒有半點布瑞坦血統的同伴。

她或許的確是厲鬼附身……但她心甘情願。

納登人向魏特投去一瞥,沉浸在故事裡的年輕人緊握雙拳,眼角發紅,那雙令人憎惡的、屬於布瑞坦人的眼睛裡,淚光閃閃。

她沉默片刻,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我該向你道謝……無論你是真的尚未做過,還是不記得自己已經做過,你幫過她們……你讓她們得到了自由。”

“……但她們並沒能逃出去,是嗎?”魏特沮喪地回答。

他已經不想再糾結這個納登人為什麼如此確信他能回到四十多年前做他根本做不到的事,反正她也不會聽他的。

“不是‘沒能’,而是沒有。”提亞納糾正他,“與逃離相比,她們更渴望復仇。”

“可活著才有希望啊。”魏特悶悶地說,“先活下去……再好好計劃,用最小的傷害讓敵人付出最大的代價,這樣不是更好嗎?”

“我還活著。”提亞納回答。

她的語氣其實十分平靜,年輕人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當他漸漸從故事中抽離出來,他本能地察覺到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魏特是從小聽著各種故事長大的——賞金獵人原本就是很有故事的人,而小孩兒單純的反應能給他們帶來極大的滿足感。

意思是,魏特從小就很好騙。

可故事聽多了,他其實能分辨得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過於輕描淡寫,哪些被刻意添油加醋。

許多真實的故事遠比編出來的更令人難以置信……可那其中固然有種種巧合,卻也必然有更嚴密的邏輯。

判斷一個故事是真是假的方式,可不是看它是否能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