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只是把他們送到了這座地底建築的最深處,而他們最終的目的地還要更深。

建築底部連線著古老的礦洞。這裡曾經是蘇迦人挖掘血石的地方,長長的坑道被奧夏稱之為“鐵軌”的道路連線。他們跳上一輛小小的礦車,在奧夏吭哧吭哧地操縱著它爬上一個斜坡之後,他們又一次開始越來越快地、飛速地、繞著圈兒地下滑。

撲面而來的疾風掀開了伊斯的長袍,也把他淺金色的頭髮吹得漫天亂舞。他眯起眼,嘴角不自覺地挑出一點笑意。

雖然還是有點顛,但他還從未以人類的形體感受過這樣的速度。

奧夏也終於安靜下來——他沒法兒再說話了,風會灌進他嘴裡。他有點想像從前那樣放聲尖叫來發洩自己的興奮和緊張,可他懷疑伊斯會一腳把他踹出去。

他的毛被吹得亂七八糟,連耳朵都被風吹出各種奇怪的形狀,眯起的眼睛卻始終留著一條縫。握在手中的光焰球是伊斯扔給他的,那明亮的光芒照出他從前來這裡時未曾留意的許多東西。

巖壁上的奇怪痕跡,像是某個礦工隨手刻下的簡筆畫;圓圓的小洞裡似乎有什麼一晃而過,這深深的地底或許並不是只有蜥鼠生存;被他們清理過的軌道上隱約又有了斑駁的血痕,那不是鏽跡,而是一種紅色的苔蘚,會開出極其細小的白花……

那些小小的生命,都在像他們一樣,努力地活下去。

軌道盡頭,在藉著強大的衝力衝上一座高坡之後,奧夏及時地扳下開關,讓礦車停在了最高處。

接下來的路,只能靠步行。

那所謂的“路”,其實應該是蜥鼠挖出來的洞。照理此刻洞裡應該是空的,那些怪物們應該都已經聚集到了更深處,可被攻擊過的小沙地人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在洞口探頭探腦地看了又看。

伊斯拎起他的後頸把他扔到身後,大步走了進去。

奧夏突然間渾身發軟,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他能感覺到伊斯身上散發出了某種東西……像是兇猛的野獸用氣味發出的警告,警告它們不要靠近他的領地。

而伊斯的“氣味”冷冰冰的,像地底幽深的水潭,卻又比那更清爽和……明亮?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壓下心底的恐懼後他連蹦帶跳地跟了上去,內心翻騰的喜悅讓他幾乎要忍不住嚎上幾聲。

他沒有找錯人。

默影,我沒有找錯人。

他一刻比一刻更加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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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曲曲的洞穴之後,是水路。

這裡的地底還有水。高爾想盡辦法,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成功地把水抽到了地上,他們的聚居地才有令人羨慕的清水可用。但在奧夏短短几年的記憶裡,這裡的水就已經淺了很多。

最初他們得潛水才能透過的地方,現在已經可以划著小船過去。

“血樹的根會在虛弱期吸水。”奧夏低聲告訴伊斯,“但在祭祀之後,它又會吐出一些水來,不然的話,這裡早就幹掉了。”

儘管確定伊斯能如他所說的那樣“保證他的安全”,他還是忍不住東張西望。他們這兩個小小的“獵物”,對血樹而言大概微小得毫不起眼。在他們發現這裡的十年間,據說還沒有一個沙地人被樹根攻擊過,但有時候,當他們經過這裡,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猶如巨蛇般的樹根,就從離他們很近的地方拖過去,拖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又在令人窒息的通道里駛過很長的距離,他們才來到了一片更為開闊的地帶。

伊斯後知後覺地心虛起來——他沒留下任何訊息就跟著這個小傢伙跑了這麼遠,這麼長的時間,就算是尼亞大概也已經失去了耐心,暴躁得想要揍他一頓……雖然他已經打不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