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罰俸(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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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點了點頭,說道:“都說康寧伯此人迂腐死板,不通人情世故,沒想到竟是個通透的人。這次也算是委屈他了,回頭你找人跟他通下氣,對朕有用的人,朕定不會虧待他。”
黃勝躬身答應了下來,忽然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臉上笑開了花。皇帝見他笑的連眼角的褶子都擠在了一起,笑罵道:“你個老傢伙,偷著樂什麼呢?快說與朕聽聽!”
黃勝微笑道:“方才聽皇上說起康寧伯,奴婢想起了這幾日在京中的一個傳言,跟康寧伯倒是有些關係。說是敦王殿下和昌國公府的梁大公子當街調戲康寧伯府的大小姐,然後就被林大小姐給打了。奴婢也算是看著敦王殿下長大的,從來只見過殿下欺負別人的份兒,倒沒想到,殿下也有被人欺負的時候,還是在一個小姑娘的手裡吃了虧。”
康寧伯府的大小姐?皇帝頓時想起了百花宴上那個清麗的小姑娘,他對林紫蘇的印象還不錯,文靜不失大方,還有些才氣,若說她當街打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當下問道:“四哥兒竟然被打了?還有那個梁銘泰也被打了?還是林家的那個小姑娘?老傢伙,你是在逗朕開心吧,朕怎麼不信吶?”
見皇帝來了興致,黃勝說道:“奴婢哪敢亂說,我乍聽也是吃了一驚,想著敦王殿下被打,那可是非同小可,就讓下面的人查了一下,這一查,就更有意思了。”
黃勝說到興處,停了幾息嚥了下口水,皇帝甚是不滿,催道:“老傢伙,別賣關子,快接著說!”
“敦王殿下是二月裡在城外遇到了林大姑娘,因言語輕薄,被林大姑娘用樹枝抽了幾下;梁大公子則是前兩日在自己府中,手上對林大姑娘不敬,被教訓了一頓。奴婢當時有些奇怪,這兩件事間隔這麼遠,為何卻在這幾日鬧的滿城風雨?於是就吩咐東廠留意了一下,最終發現這流言的源頭,竟是出自敦王府的下人。”
這下皇帝就更好奇了,只聽黃勝又道:“奴婢百思不得其解,本以為是敦王殿下輕慢了下人,被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給編排了。正好十王府裡伺候敦王殿下的承奉正宋福是奴婢的同鄉,奴婢在他那裡得了一些話,目前來看,這流言就是由敦王殿下授意散播的。”
“怎麼會是他?”,皇帝端起了案上的茶盅,卻沒有揭開蓋子,只是捧在手中摩挲著,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四哥兒這是何意?”
“這個奴婢還在查,底下的人說,許是敦王殿下被冒犯之後,不好向林大姑娘問罪,就藉著傳言洩憤。那林大姑娘今年一十三歲,正是擇親的年紀,出了這樣的傳言,怕是這兩年,難尋到滿意的人家了。”
皇帝眯了眯眼,心中有些瞭然,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調戲了人家姑娘不成,還想敗壞對方的名聲。他可以容忍謝晞的胡作非為,卻萬萬不能容忍這種下作的手段,皇帝強壓住心頭的火氣,語氣仍是一貫的平穩,淡淡說道:“這次不能由著四哥兒胡鬧,明日派人把他傳進宮來,朕倒是要聽聽,他作何解釋!”
黃勝應了一聲,仍是帶著笑說道:“皇上息怒,敦王殿下一直都是貪玩的性子,這些也不過是小兒女間的齟齬,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重重放下茶盅,往案上一頓,說道:“朕這個兒子,你也是知道的,年紀輕輕的不思進取就罷了,還學人家韜光養晦,這都已經封王了,仍是這般的胡鬧!別人作踐他名聲也就罷了,現在竟還要自己作踐自己,哼,難道就這麼害怕自己的兄弟?”
“敦王殿下畢竟年紀還輕,心性未穩,往日裡住在宮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耳提面命,太傅們也時常諄諄教誨,不會出太多差池。如今殿下住進了十王府,少了人約束,就難免有些胡鬧。奴婢以為,二殿下、三殿下、敦王殿下都到了選妃的年紀,不知道皇上可有考慮?”
“你提醒的對,這事兒該讓禮部張羅了”,皇帝站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突然又問道:“敦王受封之後,和內閣、司禮監有過來往嗎?”
皇帝冷不丁的冒出這一句話,黃勝眉心不由得一跳,皇帝最忌諱朝臣和皇親扯上關係,皇帝這是懷疑敦王勾結他人對康寧伯打擊報復嗎?
這一問實在是不好回答,內閣、司禮監涵蓋的範圍太大,況且自己也是司禮監的一員,黃勝只得低頭說道:“奴婢這就去查。”
窗外一彎明月已然偏西,月色透過琉璃窗戶投到了帷幔上,清冷的月光與柔和的燈光混在一起,讓人分不出光與影的界限。皇帝盯著帷幔出了一會兒神,目光裡閃過一絲鋒芒,問道:“長寧宮的火查清楚了嗎?到底是怎麼起來的?”
“營造司的司正陳琅與司副王子衡一向有過節,近日王子衡揹著陳琅做了幾件事,得了曹公公的歡心,陳琅覺得王子衡是想替代他的位置,就想趁著在長寧宮的機會燒死他,爾後再嫁禍到內閣頭上。那陳琅也是曹公公的乾兒子,曹公公藉機發作,這兩日通政使司收了不少摺子,都是參奏內閣尸位素餐,不堪大用。”
“這話也沒說錯,朕由著他們把手伸進宮裡來,偏偏還被曹守禮鑽了空子”,皇帝冷笑了一聲,“朕的這幫忠臣良將啊!都打的一手好算盤,當朕不存在了嗎?”
見黃勝沒有接話,皇帝又問道:“那個王子衡傷勢如何?”
黃勝應道:“王子衡的情況不太好,一開始還有太醫院的醫士為他診治,後來陳琅以不合規制為由,拒了太醫院的診治,因此耽誤了傷情。如今王子衡的傷勢倒沒什麼大礙,就是身上和臉上的幾處疤,怕是消不下去了。”
“那個王子衡還有用,當年費了心力把他放進宮裡,如此舍了倒是挺可惜。既然陳琅說不合規制,你派人去關照一下,送王子衡出宮醫治。”皇帝思索了片刻,又道:“明日早朝傳朕旨意,工部尚書祁廷堂年歲已高,加太保頭銜,準其致仕,工部左侍郎駱休接任工部尚書;營造司司副王子衡,難當大任,由司禮監另擇合適人選。”
長寧宮失火一事過去了五日,這五日皇帝任憑內閣和司禮監針鋒相對,除了不痛不癢地對工部營繕司郎中林遠志罰俸之外,從沒別的表示,朝臣都以為此事已然翻篇。第二日一早的朝會上,宣旨的太監陡然宣了旨意,這一下在朝臣中炸開了鍋。
雖然旨意中絲毫沒有提及長寧宮失火一事,但朝臣略做猜想,就能想到皇帝在這樣的時間下這等旨意的緣由,撤了工部尚書和營造司的司副,等於是各打了五十大板。
內閣和司禮監的這番較量,看來是勢均力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