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醞釀(第2/2頁)
章節報錯
兩人聊了近半個時辰,黃勝想起了一事。說道:“我到你這裡來,除了想跟你敘敘舊之外,其實還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你不要忙著拒絕,先聽我把話說完”,黃勝見孫杜仲搖頭,不等孫杜仲開口,搶著說道:“小莫跟我說,前兩日送你這裡的那個王子衡,燒傷已無大礙,不過身上的傷怕是要留疤。宮裡的規矩你也知道,老弱病殘者一概不用,我估摸著他離放出宮也不遠了。你這裡若是有祛疤的靈藥,就給他開上一些。”
孫杜仲皺眉道:“老黃你都成泥菩薩了,還想著慈悲為懷吶,就不怕引火燒身?”
“王子衡這個人,一來是上面想留住他的命,日後還有些用處;二來他的經歷與我差不多,多少起了些惻隱之心。”
黃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是自小父母雙亡,十多歲淨身入了宮,不過當時運氣比較好,在司苑局搬了兩年瓜果蔬菜就進了東宮,後來皇上繼了位,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著。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宮裡就是家,離了宮就什麼也不是。那個王子衡不過二十多歲,要是帶著這一身傷出了宮,怕是也活不了幾年了。”
孫杜仲不滿道:“老黃,你當我是活神仙嗎?常言道術業有專攻,你也知道我在太醫院裡是內科大夫,火毒之類的內傷我這裡能治,治外傷......便是在當年太醫院裡,能內外兼治的也就我師兄了,我師兄他可是......”,說到這裡,他驀地裡想起自己身邊站著的林紫蘇,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
黃勝顯然也想到了此節,說道:“我聽說醫道都是講傳承的,同門師兄弟,平時往來也不少,令師兄仙去時就沒留下什麼秘方嗎?”黃勝是同孫杜仲說的,眼睛卻在打量著林紫蘇,孫杜仲答道:“傳承我師門衣缽的是我三師弟,況且我師兄去的倉促,那裡會跟我交代什麼?你也知道,林家那小子與我誤會頗深,就算有秘方,也不會在我這裡。”
兩個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紫蘇身上,林紫蘇感受到了兩人的希冀,她思索了好大一會兒,說道:“我祖父確實留了一些筆記,不過這燒傷乃極為尋常的病症,筆記中並未有特殊的藥方。”
孫杜仲攤了攤手,說道:“老黃,你也聽到了,沒有,沒有這樣的秘方,更何況那個王子衡,被太醫院的庸醫耽擱的太久,留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可別找我的麻煩了,為了救這王子衡,我快把命給搭進去,那天剛把他送走,就有幾個錦衣衛的狗腿子來我這裡搗亂,以前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直瞧我不順眼,只是看著你的面子不敢為難我。以後少了你的撐腰,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麼么蛾子。”
黃勝的目光在師徒兩人的臉上流轉片刻,問道:“孫老怪,當真是無計可施了麼?”
林紫蘇咬了咬嘴唇,同孫杜仲說道:“師父,我這裡倒是有幾個祛疤的方子,不知合不合用......”
黃勝聽說有轉機,喜道:“林姑娘,這可太好了,令祖醫術高明,留下的方子定是管用!”
孫杜仲瞪了黃勝一眼,說道:“老黃!那王子衡的外傷還沒脫痂,這祛疤的方子可用不到”,他也不管黃勝的臉色,轉頭朝林紫蘇諂媚一笑,低聲道:“乖徒兒,這方子你給為師說一下,這可是個發大財的機會!”
黃勝和林紫蘇頓時面面相覷,均是沒想到孫杜仲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聽孫杜仲又道:“這等神藥配出來了,那肯定是供不應求,老黃,憑咱兩個的關係,可以給你留幾瓶用用。”
林紫蘇聽的啼笑皆非,不知師父這想法是如何得來,黃勝畢竟和孫杜仲關係不一般,聽出了他話中的一絲異樣,試探著問道:“孫老怪,那我可得提前訂幾瓶,宮裡的貴人們或許用得上。”
孫杜仲象徵性地朝黃勝拱了拱手,道:“好說好說,你可不就是宮裡的貴人麼,小店就指著你發財了。”
黃勝一臉鄭重,朝孫杜仲深揖了下去,孫杜仲坦然應了下來,道:“有你這個大禮,咱們就算扯平了。”
聽孫杜仲說的雲淡風輕,黃勝慚然道:“這些年我為宮裡做了一些小事,倒是給老友添不少的麻煩,實在是對不住之至。老怪,日後若是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孫杜仲怪叫一聲,連連擺手,說道:“別了,還是別了,你的交道可不好打,咱們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黃勝沒有再多逗留,臨走前又看了林紫蘇一眼,轉身飄然離去。孫杜仲盯著門口看了許久,自言自語道:“這京城裡怕是消停不下來了,咱們可得早做打算。”
林紫蘇想到了方才師父和黃勝的對話,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自黃勝進門起,林紫蘇便覺有些面熟。宮中內侍何止千萬,但黃勝在司禮監位高權重,又掌著東廠事務,是僅次於曹守禮的人物,林紫蘇上一世裡自然也有印象,她本來還認的不太真切,不過聽到了“黃”這個姓,就想起了這樣的一號人物。
這個伴著正興帝長大的太監,雖得正興帝的信任,卻一貫低調,除了傳達一些重要的旨意外,極少在宮外露面。上一世在謝曜得了東宮之位後,黃勝自請為理宗皇帝守靈,此後即便是正興帝駕崩,也未曾有音訊,如同塵埃一般消散不見。聽方才黃勝的語氣,想來是要如同上一世一般卸了司禮監的差事,因此才來這裡與故人敘一下舊,順便交代一下未盡之事。
黃勝的到來讓林紫蘇心中莫名有些發慌,本以為這一世裡所有的人和事都將發生不可預估的改變,大衍也在朝著一個迥然不同的方向發展,然而此時卻發現,這一世雖然與上一世偏離了許多,然而在某些節點上又與上一世重合在了一起,讓她感到既迷茫又惶然。
她想起這幾日裡父親與自己說起的一些事,內閣與司禮監針鋒相對,謝曜即將被封太子,謝曜的外祖唐家廣邀朝臣拉攏關係.......似乎這一切又要回到上一世的輪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