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晞還未接話,謝曜從身後拍馬趕上,微笑道:“林姑娘所言不錯,我這四弟一向不著調,可得儘快尋個王妃才行。”

聽到了謝曜的聲音,前世的種種在腦海中歷歷在目,林紫蘇強忍住心頭的不適,假裝沒有聽到。

以堂堂二皇子之尊屈意討好,謝曜未曾料到林紫蘇對自己如此冷淡,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林問荊見謝曜臉色不善,抱拳施了一禮,說道:“舍妹方才多喝了幾杯酒,失禮之處,請殿下恕罪。”

林紫蘇重活一世,本以為經歷了生死,前世的愛恨情仇也該看淡,那知一見謝曜,想起前世的慘痛,心中恨意上湧,竟蓋過了其他所有的情緒,只想讓謝曜也嚐嚐利刃剖心之痛。好在她腦中還存有一絲理智,知道自己的恨意鬚髮洩出來方可,轉身便策馬狂奔了起來。

林紫蘇縱馬馳騁,爬上了一處平緩的山丘方才停了下來,駐馬向西望去,滿目翠綠向天空升騰,在天際線處與藍色的天空交融在一起,不遠處的群山隱匿在綠色當中高低起伏,如同緊皺的眉頭一般。

遠處風景如畫,仍紓解不了林紫蘇心中憤懣,前塵往事讓她恨意滔天,原身的意念卻在不斷提醒她往事已矣,須得著眼於未來,兩種意識交織在一起,讓她有些茫然。

見妹妹一改往日的好脾氣,林問荊顧不上兩位皇子,緊跟了上去,他騎的紅馬足力甚好,一直穩穩跟在林紫蘇的身後。眼見著妹妹呆待著望著西方,便循著她的目光遠眺。

西邊明明什麼都沒有!林問荊四處張望,卻瞧見東邊不遠處的村子上升起了一些火光,一股股濃煙如幽靈一般朝四面八方湧動,他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但看這火光和濃煙,心下有些驚懼,於是同林紫蘇說道:“妹妹,那邊莊子似是著火了,咱們須得趕快回去。”

謝曜貴為二皇子,又是儲君的有力競爭者,平時聽慣了他人的奉承,林紫蘇的不假辭色讓他有些氣惱,又有些失落。他低頭嘆了一聲,同謝晞說道:“四弟,咱們回去罷!”正欲掉轉馬頭,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了漂浮在天上的濃煙,遠處隱隱傳來女子孩童的啼哭之聲。

他驀地裡便想起幾日前京兆府尹關於安撫蔚州流民的奏摺,顧不得心中的情緒,驚叫道:“不好!”

這一個多月來皇帝有意讓謝曜參政,不論大小事,都對謝曜悉心教導,是以謝曜對朝政知之甚多。前日裡內閣收到巡按御史密奏,潞原省自去歲大旱之後,朝廷賑災糧款遲遲未下,當地富戶商賈藉機併購土地,致使潞原多處州縣流民遍地,流民為覓生計四處奔逃,其中數千人一路東行,經由蔚州進了京師地界。

流民棄鄉里流亡,老弱者多數難捱困頓,命喪路上,身體強壯者方能承受得了顛沛流離之苦,這些人湊在一起討生計,見什麼就搶什麼,就成了朝廷口中的流寇。

今日莊子上的這群人不但有公主和皇子,也有京中顯貴人家的子女,有些還是謝曜邀請出來的,一旦出了事,不僅謝曜要擔干係,朝政也會大受影響。謝曜知情勢危急,叫了四名護衛近前,吩咐兩名護衛騎快馬進京求救,一名護衛前去打探情況,又吩咐了一名護衛緊急回莊子報信,招呼所有的人進莊躲避。

二皇子有命,下人們不敢怠慢,謝曜一行人回到莊子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莊子裡的人已然全被叫到了前院。一眾少男少女全湧進了前院的大廳裡,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不住的交頭接耳打探。

因著永安長公主是這莊子的主人,謝曜同徐文韜說道:“方才見莊子東南火光沖天,想來是流寇到了此處,本皇子已派人到京中求援。韜表弟這便請姑母過來一敘罷,咱們須得早做計議。”

徐文韜聽說是有流寇在附近鬧事,心中一凜,吩咐了下人去後院請母親和妹妹,謝曜說話時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廳內眾人均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受長公主或謝曜所邀,原想著隨貴人出門散心,不但能大開眼界,或許還能得貴人賞識。沒想到踏青不成,反而遇到了殺人放火的流寇,趙世勳顫聲道:“既是有流寇作亂,咱們這就回去,這些流寇還能滋擾京城不成?”

好幾個人都是如此想,只不過這莊子裡除了永安長公主,就屬謝曜這個二皇子身份最高,方才謝曜沒發話,他們也不敢妄言,聽趙世勳說了出來,皆是點頭稱是。謝曜見眾人皆是一臉驚恐,沉吟道:“本皇子已派人前去打探,若是前方無險阻,咱們回去便是。”

林紫蘇與林問荊也已經回到了莊子,聽謝曜說起流寇,驀地裡想起前世。在她前世的記憶當中,這個時候也有流寇,但流寇還未進入蔚州,就在蔚州總兵的驅趕下一路向西進了關中,與關中當地的匪患相互勾連,殺人掠地,波及甚廣,至謝曜登基之後,已然隱隱有和朝廷對抗之勢。

沒想到這一世裡流寇沒有在關中作亂,反而入了京畿之地,那是不是意味著,後面的關中之亂是不是就不復存在了?若是關中之亂沒了,會不會有京畿之亂?

謝晞正盯著林紫蘇看,見她神色不對,問道:“林大姑娘,你似乎對二皇兄的說法不甚贊同,莫非是有更好的主意不成?”

林紫蘇正思量著該怎麼脫困,不想謝晞竟就把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對於謝晞的故意針對,林紫蘇雖是恨得咬牙切齒,但此時情勢危急,也由不得她推脫,當下朗聲說道:“二皇子有沒有想過,京城在在這莊子以東,而目前流寇則在東南方,若是流寇一路北上,我們返城的話,豈不是正好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