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和王家屏都是一品的官員,而汝寧府最大的官員也就是四品,從服色上也能看出他們肯定不是汝寧府的。但老農哪懂這些,府裡的官員和京裡的官員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才有如此一問。

王錫爵道:“我等乃是過路之人,實在不知汝寧府有何事情,老丈可否為我等細說一二?”

老農擺擺手道:“我就是一個老百姓,我哪知道什麼事情,老爺若是沒什麼事情,老兒我就得幹活去了。”

他越是如此,一干官員越覺得其中味道不對,鄔伯行索性直接就上前挑明瞭:“老丈,我聽人說,汝寧府來了一群當兵的,弄得百姓日子都沒法過了,是有這麼回事嗎?”

“這個嘛……這神仙打架的事情,我們老百姓可不敢摻和,各位老爺,你們還是去問別人吧。”那老農一邊回答著,一邊就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看看,把百姓嚇成這個樣子,這其中定然有問題。”鄔伯行對王錫爵和王家屏說道,他必須在大家抵達汝陽城之前,給大家灌輸一些對蘇昊不利的觀念。

“那邊還有一些農人,我去問問。”程棟自告奮勇地說道。在得到王家屏允許後,他順著田埂,跑到了一位正在趕著牛耕田的壯年農民跟前,向他詢問起來。

也不知道程棟和那農民說了些什麼,那農民放下犁,隨著程棟一起來到了官道上。在向各位官員磕頭行禮之後,農民問道:“各位老爺可是從京城裡來的?”

“你如何知曉的?”鄔伯行反問道。

農民道:“我們這裡都傳開了,說蘇大人擒了那些黑心的奸商,還要尋那些狗官的晦氣,那些狗官嚇得要命,聽說告狀都告到京城去了。大家都在傳,說這幾天京城裡就該派欽差下來查案了,你們莫不是就是那些查案的欽差?”

農民此言一出,鄔伯行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對方一口一個奸商,一口一個狗官,態度已經是很明白了,讓他來向王錫爵、王家屏介紹汝寧的情況,不是要給劉其昌他們上眼藥嗎?

王錫爵呵呵地笑了,他問道:“這位兄弟,聽你這意思,是覺得這蘇大人是清官,而其他的官都是狗官了?”

農民道:“差不多吧,蘇大人是想讓我們活命,其他那些當官的,只顧自己撈錢,不顧我們百姓死活。你就說前幾天吧,那些狗官和我們這的地主串通起來,說要搞什麼罷耕,今年不種地了。各位老爺給評評理,我們這些農家,若是不種地,來年吃什麼?”

“罷耕,什麼意思?”王錫爵和王家屏都是一愣,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情,整整一個府如果罷耕,秋天沒有糧食可收,是要出大亂子的。

農民道:“那些人還不是想和蘇大人為難,說要等欽差來的時候,給蘇大人一個難堪。我們縣裡的地主都串通起來,不讓佃戶耕地。有些人家自己還有田的,地主家的狗腿子也來搗亂,說是誰耕田就是跟知府大人過不去,回頭沒有好果子吃。”

“胡說八道!”鄔伯行急了,他當然知道農民說的都是實情,但這種事情哪能當面說出來呢?如果罷耕的事情能夠辦成,那麼的確會給蘇昊帶來極大的麻煩,欽差哪怕是出於穩定地方的需要,也得讓步。可是現在事情沒辦成,風聲卻洩露出來了,傳到欽差耳朵裡,豈不是更加重了劉其昌等人的罪行?

“這位鄉農,在閣老面前,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誣告反坐,你可知道。”鄔伯行嚇唬道。

那農民顯然是個二愣子,聽到鄔伯行的話,他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還更來勁了:“這位老爺,你去四鄉八村打聽打聽,我牛老二是胡說八道的人嗎?前幾日,就因為我執意要開犁,還和賈老爺家裡的家丁幹了一仗,你們看,我這胳膊上的青淤,就是被賈老爺的家丁打的。”

說著,他便挽起袖子給眾人看,胳膊上果然有幾道青紫的痕跡,看起來那一架打得還挺厲害的。

“可是,你現在不是在犁田嗎?而且本官看這周圍的田地,也都已經開犁了。”王錫爵對牛老二說道,“莫非你與那個什麼賈老爺的家丁打過之後,他們就允許大家犁田了?”

牛老二道:“哪有那麼容易,賈老爺家裡的家丁人多勢眾,還有縣衙的衙役給他們撐腰,誰敢跟他們過不去。要說大家能夠開犁,那全多虧了蘇大人,派來兵將,還發了一個什麼告示,說是誰破壞春耕,誰就是……對了,誰就是全民公敵,人人得而誅之。各位老爺往那邊看,看到那棵樹上吊著一個人沒有,那就是賈老爺了。”

“啊!”

眾官員全驚呆了,大家順著牛老二的手指看去,果然見到在田間的一棵大槐樹上,用繩子吊著一個人,微風起處,那人還在輕輕地晃盪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