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14年10月,河道工程從泰文石料行採辦石料金額計1489兩,泰文石料行老闆寧泰松承認為此向你送孝敬銀300兩,可有此事?”蘇昊繼續問道。

“小人不知此事。”

“萬曆15年8月,採辦鍬鎬等工具金額820兩,你抽取回扣240兩,可有此事?”

“小人不知。”

“萬曆16年1月,河道鍾吾段修繕,徵役夫17萬人日,每人每日工食銀7分5厘,你從每人頭上收取火耗平均1.2成,總計1530兩,可有此事?”

“這……”說到此處,章襄已經是駭然了。收取火耗的事情當然是有的,但火耗來自於每一個役夫,有的人工作時間長,交得多,有的人工作時間短,交得少,火耗的比例也視不同情況,而分為半成到2成不等。連章襄自己都不知道這筆火耗的平均比例是1.2成,至於1530兩這個數字,他也不曾詳細統計過,但印象中應當是差不多少。

對方是掌握了哪個賬冊,才能把這樣隱密和混亂的賬算出來呢?章襄完全茫然了。在他看來,如果蘇昊的資料是向役夫們打聽來的,這上萬人的役夫隊伍,難道蘇昊能一個一個都去問一遍?數理統計這種東西,對於章襄來說是完全屬於天方夜譚的,他哪能想到有人只需要調查少數的役夫就能夠做出一個足夠精度的估計呢?

“不不,蘇主事,你究竟是何人,為何知道如此多的隱秘之事?”章襄問道。

蘇昊道:“不好意思,本官到任之後,因為各位不太和本官配合,惹本官生氣了。所以呢,本官就派了人,暗中……關心了一下各位的那點事。今天上午,本官把各位請來之後,本官所部的勘輿營就分頭到各位府上,以及與各位有過銀錢往來的商行那裡走了走,取了些賬冊出來。對了,我還忘了向各位介紹了,這位姑娘就是本官麾下的總會計師程姑娘,她算賬的本領,抵得上20個賬房先生哦。”

說到此,蘇昊向那位書吏做了個手勢,假扮成書吏的程儀臉色緋紅,趁人不注意,惡狠狠地瞪了蘇昊一眼。

章襄等人沒有在意什麼程姑娘李姑娘的,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昊說的“到各位府上……走了走”,他們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蘇昊剛才和他們說這麼多廢話,原來是要拖住他們,以便讓手下去他們家裡去取證。

“蘇主事,你怎敢派兵擅闖小人的宅院!”章襄眼睛通紅地喝問道。

“這不是擅闖,而是奉命查抄!”蘇昊把眼一瞪,“本官是得到河道總督府授權的,奉命查抄貪贓枉法的吏員。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章襄,你一個小小的典吏,年俸不過6兩銀子,家中光現銀就有6000餘兩,黃金、首飾、古玩種種,折價不下2萬兩。

老百姓節衣縮食,省出銀子修建河道,為的是保全平安。而你們卻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剋扣役夫工食銀兩,短短不到10年時間,每個人都撈了幾萬兩的好處!章襄,張官蓮、李士柏,你們覺得該凌遲你們幾次,才能對得起這天下的百姓!”

“你以為你是誰,這天下貪贓之人多了,你查得完嗎!”章襄暴跳起來。

“老實點!”站在一旁的新任親兵隊長熊民範一巴掌拍在章襄的肩膀上,把他結結實實地拍回到凳子上坐定。

張官蓮和李士柏已經被蘇昊的王八之氣給嚇倒了,他們齊齊跪下,磕頭如搗蒜:“蘇主事饒命啊!小人願獻出全部家財,求蘇主事饒小人一命!”

“廢物!”章襄被熊民仰按著,站不起來,但他嘴裡還能罵人:“老張、老李,你們沒看出來了,這個小白臉早就想好要收拾咱們了,咱們這個時候求他還有用嗎?別忘了,咱們還有後招,他奈何不了我們什麼!”

“嗬嗬,還有後招,章典吏,說說你的後招是啥吧。”蘇昊穩穩坐著,對章襄問道。

章襄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夠硬氣,是條漢子。”蘇昊笑著站起身,走到章襄面前,低頭看著他,一副貓玩老鼠的樣子。

“姓蘇的,我承認你狠,但我章某人也不是沒想過這一天,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這些家產,你既然已經查出來了,你把一半拿走,交公也罷,你蘇主事自己留下也罷,我兄弟絕不會吐漏半字。我們唯一的條件就是:給我們兄弟留一條活路。如若不然,我們拼出這條命去,你也沒什麼好結果!”章襄凜然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