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的思想有點危險,真若那樣,我們的心裡平衡將會被永久打破,良心再無安放之處。而且,禮法一事,根深蒂固,只可漸變。若是強行拔除,人心就亂了。”

“反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人心不古方可在不古的當下有生存空間,這也是個漸變的過程。”

“說白了,人就是挺能適應的是吧。”

“若非如此,你我二人恐怕早就不存於世了。”

“好,如果你下一秒就不存於世了呢?”

“對於這種我等凡夫俗子不可逆轉的事情,做再多也是做無用功。與其那杞人憂天,不如先把這一秒的事情做好,下一秒的事情下一秒再做打算。”

“你倒是說得灑脫,真當面對的時候,可能就不是這種姿態了。”

“所以僅限於說辭,小弟我倒可以長篇大論,但也深知這種事情只可在閒時與各位消磨消磨時間,僅作談資,不可當真。”

“喏,那城裡的肥婆們可是挺喜歡你這種侃侃而談的帥小夥呢。”

“我尊重她們的選擇,但在她們面前,我選擇沉默。”

“簡直是浪費自己的天賦。”

“多說無益,空談誤國。”

“那你現在就多說說有益的事,你覺得這座墳如何?裡面可是真的埋了一個不知名的人呢。”

“那小弟就放開說了。為自己送葬,將自己埋入墳墓之中,是殺死過去的自己,迎來新生。但這種詮釋過於俗套。若按大哥的風格,放浪形骸,為得一樂,隨意為之罷了。”

“就不能顧全些我的面子,讓它再保持一點神秘氣息嗎?老三?”

陳玄策笑了笑,沒再說話。

陳勁松佯裝傷感地抹了把眼角,說道:“其實你們可能不瞭解這墓裡隱藏的深意,你們想啊,等明年開春的時候,雪都化了,這墓也就不復存在了。就好像是過去別說骨頭渣連包著骨頭渣的土都不剩的人一樣,消失得算是乾乾淨淨,真赤條條來赤條條走。你們說連渣都不剩的人,怎麼能說他存在呢?連存在都成問題,又怎麼能說他消失了呢?難道憑几本可信度不如商行賬本的破書,就足以說明咱們還曾經有過這樣一個老前輩嗎?還是說憑著逐漸模糊並被扭曲的記憶就能證實一個人確定地曾存於現實而不只是你臆想出來的幻影呢?假如老三曾經愛上了一個女孩子,然後他不愛他了,她也不愛他了,倆人離了。有一天老三突然想起還有這麼個人存在,念起她的好來,舊情復燃,要去找她。結果什麼也沒找到,而且沒有任何關於那個女孩的資訊,又有你身邊的人說,那可能只是三少爺你做出的一場夢。那時該怎麼說呢,哪個的可信度更高呢?”

陳玄策答道:“雖然大哥你的那個假如本不可能存在。恕我直言,大哥所說的並無太大意義。倘若真要懷疑過去的真實性,那就會深陷一個繞不出來的死衚衕。懷疑過去的一秒,所以用現在的一秒去證實它,但現在的一秒也將會成為下一個過去的一秒,因此,以懷疑為起點,其過程和終點也必將是懷疑。當下之事,已經很難做好,為何偏要糾結於不可知的過去?”

陳勁松問:“你若不糾結於過去,與過去的連線豈不是斷掉了,那麼說你現在的這一秒也就是重新開始了,再按照你的邏輯,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是新的開始,那還活個什麼勁?”

陳玄策搖搖頭,說;“大哥你這是斷章取義了。不糾結於過去,並不是對過去之事置之不理,而是完全接受,看清已經發生的事實,不要讓過去之事對現實產生過大的影響。”

陳勁松說:“完全接受,這事怎麼可能做到?你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對過去的一件事產生後悔的情緒,那時你還能說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嗎?”

陳玄策說:“但過去不可逆轉,我們是沒有多餘的選擇的,那樣太奢侈了。即便天性使得我們在過去的影響下產生種種無謂的情緒,但它們最多隻能提供些面世的經驗。若是有人因為過去歡欣懊悔,那便是愚者的悲哀了。”

陳家老人插了句:“玄策說得有些重了,可能因為你還涉世不深,並不知道有些人即便已經高官厚祿名利雙收,卻還是靠著過去的幾件事來吊著口氣的。”

陳玄策恭敬地回道:“爺爺所言極是。”

陳勁松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陳玄策的肩,說:“不重不重。愚者的悲哀,說得很酷嘛。但這裡的愚者又指的什麼人呢?”

陳玄策說:“世人皆有所欲,故皆有所愚。”

陳勁松說:“那我曉得了,就算姐姐也是笨蛋了。”

陳玄策沒敢接話,陳淸璇笑呵呵地說道:“勁松,你說了半天,也該讓嘴巴歇歇了。”

陳勁松抗議道:“全體市民,只要不宣傳反動,其言論自由。這可是萊克瑪尼城多年的法律規定。”

陳淸璇說道:“在這裡,你那法不頂用,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