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他不管這事。讓我自己拿主意。”

宋安然含笑點點頭,顏宓的確不好插手立太子這件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壞了一家人的感情。

宋安然對顏均說道:“我和你父親是一個意思,這件事情還是要靠你自己拿主意。”

顏均沉思了一會,才開口說道:“燁哥兒很好,又是嫡長子,按理兒子該立燁哥兒為太子。可是兒子又擔心,立他做太子,之後他的心性就會發生變化。就如歷朝歷代的太子,萬一沒有好下場,兒子實在是心疼。”

宋安然盯著顏均,問他:“你是在擔心你自己,還是擔心其他幾個孩子?在我看來,燁哥兒不是弱者。”

顏均望著宋安然,坦誠地說道:“兒子擔心自己,也是擔心幾個孩子。兒子坐在皇位上,時間越長,感受就越深。即便兒子沒有住進皇宮,但是隻要皇權在手,人心就會受到影響。

兒子身為開國皇帝,意志足夠堅定,所以能夠抵擋皇權的侵蝕。可是兒子不敢保證,十年二十年後,兒子依舊如初。

這些年,多虧有母親時常提點兒子,兒子才能做到時時反省。可要是哪一天,母親……不在了,又有誰還能提點兒子,讓兒子時時反省自己的言行。

母親,兒子怕時間會沖刷掉如今的美好。更怕權利腐蝕人心,讓人變得不像人。兒子更不敢保證,我的子孫後代,能有我這樣的幸運,不僅有強大的意志,還有一個最好的母親。”

宋安然聽完,有些沉重。

不過宋安然還是曲指在顏均的頭上彈了一下。

顏均捂著額頭,笑了起來,說道:“兒子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經常這樣彈兒子的額頭。母親一如當初,兒子心裡頭感激不盡。”

宋安然含笑說道:“陽哥兒,我們是母子。母親對你的感情始終如一,從沒有因為你是皇帝就曾發生過改變。”

“兒子知道,所以兒子才會慶幸有母親在身邊,能夠時常提醒兒子。”

宋安然笑著,她繼續說道:“你的擔心很有道理。權利這玩意又美又醜,美的時候他能讓無數人受益。醜的時候,也能讓無數人變得面目猙獰,更能讓無數人家破人亡。

縱觀歷史,自古以來,所有的王朝,一般都是一代強,二三代勵精圖治,四代五代開始享其成,王朝也會隨之衰落。

如果接下來的日子風調雨順,外面沒有強敵環伺,王朝還能磕磕絆絆的延續一兩百年。要是老天爺不開心,三天兩頭的鬧旱災水災,加上強敵環伺,那這個王朝就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國破家亡,然後歷史又進入一個輪迴。

這些年,你勵精圖治,推行新政,給大漢朝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只要後代子孫不蠢,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家當就敗不完。

可是這些還不能保證大漢朝千秋萬代。而且我們誰也不能保證,子孫後代真的沒有蠢貨。萬一要是有個蠢貨坐上了皇位,那再多的家當,都不夠他敗光。

而你,身為大漢朝的開國皇帝,就必須為子孫後代立下規矩,防止各種極端的情況發生。”

顏均蹙眉,想了想,還是問道:“母親,兒子該怎麼做?”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說道:“這件事情要分兩部分來做。第一是朝堂,想要不被皇權腐蝕,那就主動放權,用相許可權制皇權。”

顏均一副好奇的模樣,等待著宋安然的下。

宋安然沒有讓顏均久等,她繼續說道:“為了防止相權過大,為難到皇權,就必須在相權上加上一道緊箍咒。內閣官員,五年一任,任期最多兩屆。內閣成員退下後,可以參政議政,但是不得再擔任朝廷官員。”

顏均暗自點頭,“母親的意思我明白。明白當初讓我成立政事長老院,是不是就是為了安置這些退下的官員?”

宋安然搖頭,“錯!我當初建議你成立長老院,是希望你能將全國各地,以縣為單位,以人口為基數,每十萬人一個代表,集中到長老院,群策群力,稽核朝廷制定的政策和制度。只有當超過三分之二的長老院成員贊同時,朝廷制定的政策和制度才能透過。”

“這樣一來,江南人口稠密的地方豈不是佔據優勢。西北等苦寒地方,豈不是被邊緣化?”顏均提出自己的疑問。

宋安然欣慰地點點頭,“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推行這個制度。但是朝廷制定的政策和制度必須有人監督。就像皇權必須有所限制一樣。這個長老院有存在的必要。具體的章程,我們可以群策群力,繼續完善。”

“我聽母親的。這件事情我會拿到朝堂上討論,希望能夠討論出一個合理的制度出來。母親剛才說到限制皇權,兒子想請母親仔細說說。”

宋安然斟酌著說道:“我們都不能保證子孫後代如你這般聰明絕頂,意志力堅強。更沒辦法保證,子孫後代如你一般能夠納諫。未免百年後,子孫後代敗光家業,輸掉江山,我希望你能主動放下權利,限制皇權。限制皇權,最要緊的一點,就是皇帝不得干涉朝政。但是皇帝對朝政和朝臣有一票否決權。不過這個否決權也得有所限制,不能任性亂用。”

顏均聞言,若有所思。

顏均抬頭看著宋安然,問道:“皇帝不干涉朝政,那皇帝該做什麼?”

“監督!”宋安然斬釘截鐵地說道,“皇帝不干涉朝政,但是皇帝要監督朝政和朝臣,這才是一票否決權的真正含義。皇帝還要手握兵權。如此,方能保證皇室的安危,保證朝政不會被野心家左右。”

顏均問道:“母親說的監督,是不是類似錦衣衛這樣的衙門?”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我所說的監督和錦衣衛又有本質區別。皇帝成立衙門監督百官和朝政,但是這個衙門沒有執法權,只負責監督。

衙門將蒐集到的材料交給你,由你這個皇帝決定要不要公開,要不要交給三法司。

同理,身為皇帝的你也沒有執法權。除了軍隊內部,從今以後皇帝不能再一言決人生死。任何事情都該這按照既定程式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