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四州之地,已經稱帝的莫折念生並不滿足於割據一方,悍然發兵攻打關中東邊的門戶——東益州。

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洛中公卿聞莫折念生此舉,大為震怒,委任吏部尚書元修義兼尚書僕射,為西道行臺,都督諸將討莫折念生。

但是此時的莫折念生已經成勢,顯然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討平的。

另一方面,雲代防務消耗的糧秣兵甲是個天文數字,僅靠恆、朔五州已經難以支撐,朝廷甚至要從河北調集物資,這意味著每多拖延一天,大魏的國力要減一分,所以小皇帝一直想著速戰速決。

講道理,這就有點長平之戰的趙孝成王;松錦之戰、潼關之戰的崇禎皇帝了。

這三場戰事的最終結果不用多說,自古以來,盲目逼戰哪有贏得?

李崇沒有浪戰當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他一生經歷的戰事基本都是在荊、兗、豫三州,現在被委派在別的雲代戰場上,軍隊內部各派系還沒有完全整合,當然不可能出城與士氣正盛的破六韓拔陵野戰。

他預想的計劃是,先穩固防線,且戰且守,用時間來消耗對手,最終將其擊敗。

但是,皇帝顯然不會明白他的想法,當元天穆將天子劍送到他面前時,一切就已經註定了。

《孫子兵法》有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又有哪個將領敢真的不受君命?

若是皇帝念舊情,可能會功過相抵,若是皇帝不念舊情,那結局可就難說了,輕則貶為平民,最重的就是抄家滅族,誰敢拿闔家老小的性命去賭?

李崇最終領了皇命,領軍五萬出五原,與破六韓拔陵相持,崔暹接任李叔仁成為新的白道守將,節制白道兩萬兵馬,元淵領一萬兵馬駐守雲中。

……

此後一連數日,衛可孤、崔暹兩軍都在白道徑交鋒,叛軍每次都是一觸即潰,魏軍節節勝利,原本李叔仁兵敗丟失的數里陣線都被魏軍奪了回去,軍中上下洋溢一股驕狂之氣。

連敗叛軍十餘陣後,軍中的宿將都意識到有些不對,因為魏軍的斬獲並不多。

“將軍,我軍孤軍深入,前方賊勢不明,地形更加險峻,容易遇到埋伏啊……再者,士卒連日翻山越嶺,鏖兵苦戰,也有些疲憊了。”有軍事經驗豐富的老將憂心忡忡,建議崔暹先回南道休整,整軍再戰。

崔暹經歷了十幾場勝利的洗禮,早就認為自己是名將了,哪裡會聽人言,反而譏諷那員老將道:“全軍上下都生龍活虎,將軍口中的‘將士’是說你自己嗎?”

眾將見崔暹不納良言,皆不再勸,兩萬大軍也離死亡越來越近。

七月中旬,某日,正在清點叛軍遺棄鍋灶的聞得斥候來報,前方發現敵軍,旗上一個“衛”字。

“賊帥衛可孤就在前面,不要讓他逃了”崔暹喜上眉梢,即刻下令:“擒衛可孤者,賞絹一千匹,封侯!”

絹是魏王朝通用的貨幣,比五銖錢方便些,一匹的規格是寬2尺2寸、長40尺。

作為通用貨幣,絹的購買力還是很強的,在孝文皇帝的時代,一匹絹甚至能夠買三四石米,不過如今狼煙遍地,糧價一日三漲,估計能買到一兩石都算是燒高香了。

破六韓拔陵擊敗元彧之後,朝廷確實頒發過衛可孤的賞格——一千匹絹,至於封侯那就純粹是無稽之談了,縱然是散侯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封的。

但是用這點虛物來糊弄身前的兩萬將士是足夠了,眾軍士一聽如此厚的賞賜,如潮水般湧向前方。

片刻之後,便追上了舉著“衛”字旗的叛軍,兩軍一經交戰,叛軍便不敵,紛紛向北逃遁。

崔暹見到衛可孤部屬丟盔棄甲,哪裡肯放過,當即下令:“全軍追擊。”

衛字旗下兩千人且戰且退,及至傍晚,被圍到了一處形狀如葫蘆的穀道上,正當魏軍歡呼雀躍、肆意砍殺叛軍士卒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崖壁之上鼓聲大作,旌旗招搖,北、東、西面湧出無數的伏兵,萬箭齊發,在衛可孤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魏軍頓時驚恐失措,紛紛奔逃。

崔暹眼見陷入埋伏之中,也顧不得大軍如何了,只領著數十家奴奔往南道。

是役,兩萬魏軍全軍覆沒,白道徑浮屍滿谷,血流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