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

耿府。

院中蒼翠的老樹,微微泛起一絲黃的葉子脫離樹梢飄去地上,隨後被邁開的腳掌踏在了履底。

天色還未還大亮,迷迷濛濛的庭院燈籠搖曳著光芒,耿青照著九玉為他量身修訂的一套動作、呼吸之法,慢悠悠的打著拳腳,一拳一腳一板一眼,抬手投足間倒是有些大宗師的風範。

不遠的幾步,身材高大魁梧的李存孝手腳如風,每揮使一拳都有著風聲呼嘯,帶著旁邊的矮樹枝葉都在輕輕撫動。

後院內,侍衛統一了服飾,腰間繫上了兵器,腳步飛快的做著各自的事。石敬瑭、李嗣源也早早起床洗漱,學著往日耿青的模樣蹲在簷下洗漱,看了會兒院中兩人打拳,隨後去前院匆匆吃了早飯,便帶上整裝完畢的侍衛從側院悄悄出府,去往冷清的街道。

人走後,耿府顯得冷冷清清,趙弘均從隔壁過來,興致勃勃的來找耿青一起去觀新皇登基大典,一路進來後院,也是發現府中空蕩,見到院中練著拳腳耿青,方才鬆了口氣,挺著圓鼓鼓的肚子拱手見禮寒暄兩句。

然而,那邊正打出一套出拳收腳動作的耿青並未理會,令得他尷尬在站在那裡。

過得稍許,李存孝先停下,笑著朝趙弘均打聲招呼。

“趙御史來了,你先等會讓,我兄長還有一遍。”說著繞過趙弘均,去了前院,回來時早點連同矮桌一起抬了過來,就放在長廊簷下,一同回來的,還有九玉,今日他穿著與往日也有些不同,萱花的領子,修身束腰的紫色長袍,外罩一件雪花單衣,臂彎挽著一條毛巾,恭敬的立在老樹下。

不久,耿青最後一套動作打完,伸手接過九玉遞來的毛巾,笑著跟簷下的趙弘均點了點頭,邀著對方一起過來吃早飯。

“已經吃過了,時辰不早,咱們何時去宮裡觀禮?”胖御史擺擺手,見耿青坐在長廊地上,索性提了提袍擺艱難的蹲在一旁問道。

耿青拿了一個大白饅頭咬了口,笑眯眯的道:

“不急。等會天大亮了再去也無妨,在這之前,順道我有另外一件事與你說。”

話語之中,他招招手胖御史靠近,後者挪了挪腳,貼近了些許,就聽耿青繼續說道:

“......前幾日啊,我偶遇一個奇人,姓龐,此人甚會騙術,從他那學到了一個,想今日將他傳授予你,你得此術後,需要去做一件利在千秋的事。”

趙弘均迷茫的眨了眨小眼。

今日不是觀新皇登基的大典嗎?怎的跟我談起這事來,我好好官不做,學騙術做甚?

不過,他不好拒絕,硬著頭皮問了句:“做何事?”

“鯨吞異國之財,反哺我上國之根基。順道收斂些財富,過上殷實日子。”耿青喝了一碗稀粥,瞥了眼同樣迷惑看來的李存孝,不由笑起來,“你們覺得契丹如何?”

“胡人而已,得我華夏學識,依葫蘆畫瓢。”這話是趙弘均說的,不過他有些焦急:“到底要說什麼,能不能直接說,撓的人心癢。”

耿青笑了笑,放下碗筷望去漸漸有了些許亮色的庭院。

“北方一行,讓我深有感慨,我上國式微,異族就會崛起,從漢至今皆是如此,往後想必也會如此。契丹雖還未建國,但也差不多了,一旦立國,必定要打仗,立國之戰嘛,就看是南下幽州,還是攻打雲州、雁門,然而打何處,對我來說都一樣,治地都是我華夏百姓遭難。”

望著庭院的目光微微有些出神,隨後漸漸凝實、堅定。

“國內分分合合的廝殺,讓他們有了可趁之機,與其給契丹、回鶻、吐蕃便宜,倒不如從另一方面先下手為強。”

耿青收回目光,看去兩人。

“內耗已耗盡我華夏之力,想要出兵與契丹等異族廝殺,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何削弱他們,唯有從錢財落子——”

.......

天光迷濛,冷清的街道上,人影幢幢,踏著溼濘的青磚道路,迅速前行,朝著前方蔓延。

今日是新皇登基的日子,知政院事敬翔盛裝打扮出府乘車,駛出長街,迎面遇上的,便是一撥撥圍上來的人影,‘鏘’的刀鋒出鞘,敬翔掀開簾子,聽到的,是石敬瑭的聲音陰沉的在街上響起。

“知政院事,今日你哪裡也去不了了。”

無數持刀兵的身影蜂擁過去。

.......

“契丹一族,草原、山林奔波生計,驍勇善戰,經上百年吸納我華夏學識、戰陣、兵器,舉全族之力,非一州一郡可抵擋,而我們,還因誰當皇帝、誰多了一個城,而廝殺不休,此消彼長,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南下,掠奪可觀的財富、人口來填補他們的疆域,為他們打造更強的社會和經濟。”

凌晨的風溼冷,吹過庭院拂在耿青臉上,燈火下,他雙目格外的明亮:“既然分身乏術,那就來一場他們尚未見過的東西,反過來掠奪他們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