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好,姑母告訴你!!”

就在廣德公主說出這句的一瞬間,那邊跪伏的嬪妃裡,陡然呵呵的輕笑傳出,皇帝李儇還想說話,聽到這笑聲,臉上怒容更盛,居然還敢發笑,偏過視線看去,之前被蹬倒在地的王才人捂著瘦弱的肩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她髮髻凌亂,嘴角還有牙齦被打出的血跡,雙目有著淚水淌下來,眸地蘊含的,那是對一個人失望的顏色。

輕聲哽咽著,緩緩開口。

“殿下,何必告訴他.......什麼天子皇帝.......不過一個懦夫,我不喜歡懦夫,就喜歡強硬、厲害的男人,怎麼了?!”

“你有臉了!你家可是名門望族,豈能說出這番話!!”李儇臉色漲紅,指著只有他肩頭高的女子罵了出來,“丟盡你家臉面,丟盡朕的臉面!來人,將她給朕.......”

不等他說完,那邊搖晃、發抖的女子笑了起來,笑聲漸漸拔高。

呵呵......

哈哈哈!

她雙目溼紅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從前一直尊崇的男人,此時仿如一頭瘋狗在那狂吠,她笑的胸口都在微抖。

“名門望族......陛下啊,我家早就沒了,朝廷守不住長安,我家在反賊入城的時候,被殺乾淨了......就連從小養大的那條狗也被宰殺吃肉.......家都沒了,我哪裡還能顧得上丟臉......論到丟臉,大唐百萬之師,連一幫草賊都擋不住,陛下還偷偷丟下百姓和我等妻妾,跑去蜀地,陛下你的臉面呢?陛下身邊那些高歌頌德的文武百官,他們將城丟了,不去不問問他們可否丟臉,卻張牙舞爪的質問我一個女人......亂世陛下都想著不要臉的保命,我們為何不能——”

極力掩蓋的遮羞布,被一個女子擋著這麼多人面撕開了,周圍鴉雀無聲,就連抽泣的聲音也都靜止了下來。

“朕殺了你——”

發愣的李儇雙目發紅,握緊了腰間劍柄,發狂的拔出寶劍,周圍還有“陛下!”“住手!”的聲音裡,‘鏘’的一聲拔出寒光,一劍斬下。

火把忽地搖曳,剎那間,血光自白皙的頸脖飛濺撲開,柔軟的身軀映著火光倒了下去,鮮血緩緩流出,映出一片猩紅。

血腥味瀰漫,令得剩下的嬪妃跪在那裡,呆若木雞的看著地上的屍體。

九玉面色冰冷,只是抬手抹去臉上濺來的一滴血珠,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剛才還說話的王才人,那番話彷彿在他心裡撥了一下。

“陛下,你做過分了!”他前面,廣德公主胸腔劇烈起伏,這些嬪妃與她同住院落兩年,這個年齡不過十七的才人,熱氣活撥,又懂禮數,每日都會來向她請安,眼下卻是變成了一具屍體,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但仍舊咬緊了牙關,幾乎低吼出來。

“陛下不信她們,就是不信老身,也不信已死相托的顧常侍,更不信差點因為抱拳陛下嬪妃而被黃賊識破的耿青!”

那邊,一個過去抱住屍體的妃子淚流滿面,“是耿青.....可是那環境下,只有說是他女人,才能從賊人手裡脫困,但臣妾與他從無瓜葛,都是清清白白。”

“把她們打下去,交給大理寺!”

李儇眼下根本聽不下去,將手裡還丟血的長劍一丟,抬手招來侍衛,將一眾嬪妃帶走,此時,卻沒有一個女子朝他哀求,只是低聲抽泣的望去躺在血泊裡的姐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隨侍衛走遠。

‘她們連朕一眼都不看了......’

皇帝抿緊雙唇,望著遠去的一眾嬪妃,聲音冰冷:“帶朕姑母回去歇息。”說完,叫上田令孜離開,途中,他臉上許久後才有了情緒,邊走邊說:“耿青無錯,皇姑母也無錯,朕的那些愛妃更無錯。唯獨朕做錯了,但事情已經發生,朕就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認錯,已經丟了一回臉面,就不能再丟!”

“陛下說的是,君上威嚴不能冒犯,那耿青如何處置?”這是田令孜回朝後,第一次摻和一件事,他知道,重新掌控朝堂,許一步步來。

李儇停下腳步,看著水池浮動的漣漪。

“耿青有大功,但資歷威望太淺,年齡偏小,難以服眾,待過段時日,找個由頭將他貶下一級,去當個侍郎,或翰林學士、散騎巡儉一類,多讀讀書,跟於駙馬一樣,當個清散官。”

“喏!”

身後的田樞密笑著拱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