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出來有些僭越,換做平時這位廣德公主定會讓耿青下來,跟他好生說道說道,眼下聽來,卻有另一番滋味,堂堂皇室,兵權卻一直都在宦官手中,做為宗親,似乎所有人都習慣了。

就連婦人從懵懂起,都覺得這是常理。

然而,眼下被人說出來,此時心境頗為複雜,廣德公主揮了揮手,“趕緊回去吧,這番言論可別亂說。”

說完,婦人轉身朝府內走去,耿青站在車輦看著她背影,道:“殿下,倘若城破,你與駙馬......會如何?”

跨過門檻的身影停了停,李寰看著前方石階愣愣出神片刻,回頭認真的看著青年,笑了起來。

“我李家兒女,何曾懼怕賊人。”

耿青望著笑著轉身回府的女人,在馬車上拱了拱手,坐回馬車當中,裡面,竇威也在,雖說救下莊人離一夥人,還是需要提防對他使壞。

漢子武功不高,總是能拖延一二。

“先生這是怎麼了?”

竇威見耿青入車內便沉默的坐在那,端水輕抿,目光像是有光,不知在想什麼,側臉朝外面駕車的大春問了句,後者也不知。

“肯定在想事,別打擾大柱。”

一個村出來的,又沾著親,除了耿老漢、王金秋喚耿青小名,也就耿大春能這般說話,這不是尊重,而是最為親近的人的表現。

從駙馬府這條街出來,大春見天色尚早,也知大柱想要思考,便趕著車撿人跡少的街道穿行。

“懷眠兄,你這是做什麼?!”

馬車行駛過街坊,轉去後面那條長街時,崇文院那邊,門扇大開,有東西嘭的從裡面扔出來,滾到街上,一些書本、墨硯落在了外面,街頭有馬車過來,行人遠遠避開,站到街沿朝向崇文院準備吃瓜看戲。

兩個男子自門內拉扯,一人身材魁梧,面色有著酒紅,搖搖晃晃的將身邊勸阻的同伴推開,撿起地上掉落的書本,點去手中的油燈,罵罵咧咧聽不清楚內容。

“你燒它做甚?若是沒能高中,過個幾年再來就是,何必與一本書較勁。”

“謝兄,這本《直諫書》留著幹什麼?!寫它的人,都變節了,我看它,就覺得汙眼!”

魁梧書生點燃那書本丟去地上,推搡間,油燈打翻,落到地上,轟的升起一團火焰,崇文院裡差人趕緊過來滅火,拿著水火棍將那書生往外趕。

“崇文院禁火,爾等趕緊出去,否則就著人找你們!”

“就是,省試已過,榜也貼了,高中的赴任,落榜的趕緊回去,或去他處走走關係,尋個小縣當個小官也可!莫要在這裡耍酒瘋。”

公人推推搡搡,將兩人趕去外面,姓謝的書生拱手告罪一番,連忙去撿地上的書架,回頭,魁梧漢子搖搖晃晃就要倒下,連忙又跑去攙扶。

“我來吧!”

耿青從馬車上下來,將地上灑落的墨硯、書冊一一拾起裝入書架,交給竇威拿著,那邊被攙扶的魁梧書生醉眼朦朧,也認得清面前人是誰,搖搖晃晃的拱起手。

“懷眠見過耿郎君。”

“怎麼喝的這麼多?”耿青還禮,隨後與那謝姓書生將醉漢扶去馬車,“謝這位兄臺,不知秦兄這是遇上什麼事了?”

“省試失利,又聽聞東都留守劉允章投降反賊,心裡一時苦悶煩躁,便喝了許多酒,才生出這般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