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看著面前的旗杆,視線往上,是風裡獵獵飛舞的‘唐’字大旗,原本還想再勸的耿青,看他望著旗幟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便咽回了肚裡,再說下去也是無用的。

兩人拋開了可能會來的戰事,隨意聊起了家常,到的過了晌午,一起下了城牆,看著對方走去戰馬時,耿青忽然將他叫住。

“耿兄還有何事?”安敬思轉過身來,就被拉著走去一旁,耿青看了看周圍,壓低的語氣有著誠懇和叮囑。

“記得那日牛家集收屍時,為兄說的話嗎?人要留著一條命,好好得活著。”

“還請明說。”

“.......遇事不可違,那就順其自然,向對方投降!我若在長安有所作為,定幫你重回身份,洗脫叛臣嫌疑。”

“不行......此事......”安敬思連忙搖頭。

耿青氣得敲了他一下胸口護心鏡,壓低嗓音:“別那麼犟,當我是兄弟,就聽話,腦袋一熱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活著就有可能翻盤!”

他平攤手掌,做了一個翻轉的動作。

“.......到時,我便說你詐降,只為臥在敵人內部便是,若將來兩邊對陣,關鍵之時,你做一支奇兵,來一個反戈一擊。”

安敬思微微張著嘴,話裡的內容過於長遠,甚至有些膽大,他壓根就從未想過的一個方向。

“耿兄,說起來輕巧,可又如何知曉你能在長安有所作為?到時,我在沙陀人軍中,都做到將軍了,打到長安城下,你說怎辦?”

“那我想辦法給你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哈哈哈,但願如此!”

兩人頓時笑了起來,引得周圍兵卒望來這邊,良久,兩人停下笑聲,沉默的看著對方,隨後抬手互相擊了一掌,便轉身離開。

“耿兄!”

耿青爬上車輦時,身後安敬思騎在他的戰馬上,重重抱拳:“保重!”

“保重!”

馬車調頭駛離,直到看不到城樓下還在馬背上拱手的安敬思才放下了簾子,之後,轉了方向,去往金刀幫,看看準備的如何,白芸香有些捨不得手裡的產業,可如今沒人願意這個時候接手,城裡有名有姓的幾家大戶也都準備逃離,竇威上門去詢問時,都已經在準備帶上田契、細軟、糧食,足足裝了十幾輛大車。

“賣不掉就算了,反正也不多,八九千兩足夠再起家業,不過倒是可能也要耍上一些手段,再但想來也不及眼下困難。”

大抵安慰了幾句,便讓叮囑竇威抓緊準備,明日一早就到耿家村集合,走山路去雁門,至於幫裡那些幫眾,都是願意走的,畢竟誰都不蠢,留下來,很有可能被抓去城牆協助防守,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離開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耿青交代完這邊的事,便出城買了幾斛米糧裝在馬車回耿家村,趁著天色還未黑,用竹條仔細的將驢車、馬車車轅裹上一圈,青竹有彈性,不易折斷,遇上難行的路面,也不擔心輪子磕壞。

一切準備妥當了。

天色暗下了來,父母躲在屋裡不知說著什麼,巧娘坐在油燈下咬下線頭,正縫著一雙舊鞋,不時望去院裡。

耿青坐在樹下沒有絲毫的睡意,抱著小狐狸,順著它毛髮輕撫,目光看著黑漆漆的院子。

當天亮的時候,前途又該是什麼樣子.......

他心裡多少有些彷徨,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