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不可酗酒(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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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還未吃午飯,他喝了不少酒,搖晃地走向茅坑,那茅坑被一堵牆隔開,閒置著一個質地堅硬的長方體牛槽。
安陵老漢半天沒出來,略感不安的女兒過去一看,他已摔倒在地,右眼磕在牛槽的一角,眼角鮮血直流。
安陵家嚇得大哭,邊哭邊扶他去隔壁街的診所處理傷口。
父親摔傷的第二天,眼皮浮腫,睜眼都困難,安陵家想帶他再去冉家藥房抓幾味藥材,卻被安陵老漢拒絕了,嚷嚷著花這錢,還不如去買幾斤地瓜燒。
自我記事起,這酒鬼幾乎日日酒氣熏天,聽街坊說,他家裡代代都是如此,自楊信陽記事起,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安陵家的吵鬧聲。
起初,他喝完酒只是大吵大鬧,後來喝醉後,會坐在飯桌前與空氣對話,“對話”的物件從村民、在外地打工的舅舅,後來變成去世的爺爺奶奶。
一喝醉之後,那是周圍的親人一個也不認得,總懷疑別人要害他,見誰都打,甚至包括街上的孩子們。
楊信陽和安陵家的女兒安陵容打小相識,知道她們家是怎麼被酒鬼所毀掉的。
自安陵容自有記憶開始,終日面對醉醺醺的父親和母親愁苦的臉,童年最重要的任務,是在母親聲嘶力竭的叫喊中,丟掉手裡的泥巴去跟蹤父親,回來向她彙報:父親去了哪裡喝酒,喝了多少。
每到過年,街上各個商店、飯館的老闆就會來她家要賬,都是平時安陵老頭賒下的。
為了讓這酒鬼戒酒,安陵大媽試過很多方法,聽
說加魚汁有用,她偷偷往酒裡撒,安陵老頭髮現後對她破口大罵。
他們爭吵的場景極其兇殘,抄著板凳、木棍,就往對方身上砸,兩人頭上臉上都常有傷疤。
安陵家的錢糧,都是安陵大媽出去打零工掙來的,賺的最多的就是去夷人街幫忙
有一年夷人街生意紅火,收工後,憨厚的夷人給了她半麻袋碎料,一粒粒雜碎如豆子般大小,還有些發黴,拿回家炒了吃,一家人吃著吃著竟然淚流滿面。
父親臥床養病,母親在家照顧,家中幾乎斷了收入,安陵一家的吃穿用度依靠街坊沒賣完的菜、孩子不穿了的衣服接濟,可這半年卻是楊信陽記憶中,安陵一家最溫馨、安寧的時光。
安陵老頭酒醒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比較溫和,還因花了家裡太多錢心生愧疚,他反覆向老伴保證,以後再不碰酒,好好做工掙錢養家。
他們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講話,我看到後很開心。
然則酒鬼就是酒鬼,讓酒鬼戒酒,就跟讓狗改了吃屎的毛病一般,痴人說夢話。
有一天安陵容從夫子那兒放學回家,一進屋立馬聞到一股酒味,憑著多年找酒瓶的經驗,安陵容循著酒氣很快鎖定來源——櫥櫃。
她站在凳子上,將櫃頂亂七八糟的雜物撥開,看見了一個陶罐子,看到那個陶罐子,安陵容心裡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喝了一口,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裡,燒得直掉了眼淚。
安陵容把陶罐子拿下來,放在屋子方桌的正中央,等安陵老頭出現在家門口,她拿起那瓶估摸有一斤的白酒往嘴裡灌。
父親奪下酒瓶時,一半的酒已進入到她的胃裡,安陵容扯著嗓子哭喊道:“為什麼又開始偷喝酒!不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喝酒嗎?”
父親掉了眼淚,反問我:“你是不是傻子,管我幹啥?”他看上去既心疼又懊悔。
那之後,安陵老頭酒癮被釋放,他很快又回到大病前嗜酒如命的狀態。母親得知後,家中的戰爭再度爆發,每次吵架,母親哭泣著為救他付出了多少,安陵老頭則瞪著眼睛反駁:“誰讓你救我了?你救我一次我就欠你一輩子?”
如此往復,喝醉的安陵老頭,如爛泥般呼呼大睡,她那老母親耷拉著臉幹活,突然大吼:“你跟你爸一樣懶死吧,沒長點眼來幫我幹活?一個兩個氣死我算了,我死了你們都開心了。”
哪怕是過年,這安陵酒鬼仍舊會找些由頭同老伴爭吵,爭吵過後,他藉著酒勁四處亂逛,怕他闖禍,安陵家孩子就要盯著他;母親則躺在床上哭哭啼啼,用絕食顯示自己的志氣,祥林嫂一樣重複著“還不如死了”。
楊信陽說到此處,嘆了口氣,“想想當日情形,經常晚上父母吵架或者打架的時候,安陵家姐弟就站在院子外面哭,看著村子裡其他人家的燈火,一片祥和,內心無比的羨慕,所以酒這一物,控制好量,不要把自己陷進去,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