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送入醭房發酵的豆子也不能掉以輕心,每天都有當值的師傅加以巡視,及時挑選出發酵失敗的豆瓣,以免一粒爛豆壞了一缸醬。

隨後,它們要搬家到露天的曬場,。在醬缸中和水、鹽充分混合,繼續發酵三個月,風味始成的豆醬,才能流入廚房遇上魚飯。

同樣深諳發酵黃豆工藝的,還有被當地人稱為豉油,佔盡日照時長有保證的天時,也享有水質清澈的地利,能透過發酵喚醒風味遠不只黃豆,還有富含動物蛋白的活魚。

楊信陽親自下廚,京御膳坊裡各色食材一應俱全,灶火一直開著,孔乙己又趕緊讓夥計們過來幫忙,切菜的切菜,料理魚蝦肉的,各司其職,單純動鍋倒也快,不過半個時辰,滿滿一桌大菜便都上齊了。

香味四溢,連不苟言笑的公主姨媽都忍不住食指大動,秀氣的鼻子微動,曹洛這小饞貓更是忍不住了,握著筷子眼巴巴等著楊信陽開口一句“上齊了”便即刻風捲殘雲。

姨媽看得

直皺眉,“洛,注意分寸。”

曹洛唔唔答應,筷子卻不停,手指翻飛,把筷子舞出了殘影,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看得楊信陽和姨媽互相干瞪眼,這女孩兒還能把自己吃出豬頭模樣了?

“真有那麼好吃嗎?至於這樣。”

姨媽一邊數落著,一邊拿出絲巾給曹洛擦嘴,眼裡的憐愛溢於言表。

“姨媽,你不懂,御膳房裡的東西,吃起來規矩賊多,每道菜還只能吃一口,吃得多了,膩也膩死了。”

楊信陽點頭附和,“畢竟要襯得起你的威儀。”

“我可不要……哇,這個醬是啥,這麼香鮮?”

楊信陽神秘一笑,“這是魚露。”

“魚露?”

“是的,醃魚為露。”

去鱗,淨洗,拭令幹,如膾法披破縷切之,去骨……白鹽二升,乾薑一升,末之,橘皮一合,縷切之,和令調均,內甕子中,泥密封,日曝。勿令漏氣。熟以好酒解之。

曹洛聽了,眼睛一眨一眨,“不懂。”

楊信陽搖頭晃腦,“起身就是加鹽醃製的魚發酵而成的湯汁,便成魚露,因此魚露也可叫做初湯、腥湯。

高鹽使活魚自發溶解,在長達兩到三年的日曬夜露後,化為魚湯,變色這濃郁的鮮和肉類的獨特葷香。”

楊信陽說著,將一個盤子推到曹洛面前,“來試試這個,從漢國大廚那裡得到的靈感,生醃螃蟹。”

新鮮出海的蝦蟹,抹上海鹽,淋上醬油魚露,頂多再加點辣椒蒜末調味,不消一天,一道色澤晶瑩、肉質剔透彈牙的生醃便能上桌了。生猛的吃法讓人望而生畏,冰爽鮮甜的味道又讓人慾罷不能,“毒藥”的別稱可謂實至名歸。

而在眾多醃品中,真正靈魂相伴的,還是那一碟碟食糜時佐粥的雜鹹。

雜鹹雜鹹,又雜又鹹,鹹得是味,雜得是品類。

醃製雜鹹五味全,蟲魚果菜四時鮮,取材於“蟲魚果菜”的雜鹹,幾乎能承包所有能吃的東西。

除了常見的薄殼蘿蔔芥菜,就連歸屬地一向是垃圾的西瓜皮,都能透過做成雜鹹來變廢為寶。

可即便是新秀眾多,但雜鹹界三大天王的位置,仍舊被蘿蔔做成的菜脯,由芥菜變身而來的鹹菜和浸泡在油中烏黑髮亮的橄欖菜牢牢佔據。

成捆的蘿蔔芥菜,清洗乾淨鹹菜甕和菜脯甕,準備醃製來年的雜鹹,冬至前後醃菜脯,春節前後醃鹹菜,對日子的期盼,也被簡化到了這一甕甕的菜脯、一碟碟的雜鹹之中。

吃蠔烙薯烙必須要蘸魚露+胡椒粉,鵝肉必須蘸白醋,白切雞蘸豆醬,綠豆餡的紅粿桃必須蘸鵝滷吃,如果沒有這各種醬,再好吃的美食,吃起來也會遜色很多。

“你這些東西,都是來到大梁之後學的嗎?”

飽餐一頓後,曹洛靠坐在放了錦墊的胡椅上,一臉舒服的揉著肚子,一邊慢條斯理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