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柔……姨母承認近年來對你的照看有些不如從前,可姨母之所以這麼做,是不想見你像謝家族中的那些女孩子一樣,落得嫁入沒落世家甚至是庶人的下場……且這些日子以來,我亦暗中觀察瞭然之這個孩子,他同阿覓不一樣,有著自己的主張,日後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謝氏不知是在安慰謝佳柔,還是有意填補自己內心的愧疚感,眼神溫和且堅定地說道:“你放心,日後不管晉家如何,姨母都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縱然她意識到了晉家待晉起不尋常的態度。但她仍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放棄謝佳柔,但同樣的,她也無法完完全全的護住謝佳柔不受風浪,作為一個長輩她能做的……只有盡力二字了。

別說謝佳柔了,就是她自己這條命,都早已算不得是自己的了。

“可我再也沒辦法信你了。”謝佳柔的聲音輕了許多,卻仍舊微微戰慄著。她對謝氏說道:“五年前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日後要嫁的人是晉覓。而去年身份不明的二表哥回府,我便忽然又成了一枚全然不同的棋子,你說什麼我做什麼。可結果當真也是諷刺,這位二表哥竟也瞧我不上,大約是覺得我不知羞恥的貼上去的做派太過惹人厭煩了吧?”

說到此處,淚水已經潺潺流淌而出。沿著秀美的臉頰一串串的滑落。

“所以姨母……你總是按著晉家的意思,你自己的意思來安置我。卻從未過問我是否情願。而我一直聽從著你的話,卻也沒能活得很好,反而過得這麼糟糕……”謝佳柔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閉了閉通紅的眼睛。低低地說道:“我寧可像謝家族中的姐妹那樣過活,卻也好過當下活的這般卑賤,時常做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厭惡的事情……”

“佳柔……”饒是精明理智如謝氏。此時竟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有怔怔地站在原處。看著謝佳柔轉身推開房門,緩步行了出去。

她讓人喊謝佳柔過來之前,並未料到最終會是這樣一番情形。

被支的遠遠的畫眉其實隱約也聽到了房中的動靜,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想來夫人這麼晚讓姑娘過來,臉色又算不上好,應是出了什麼事情。於是便一直掛心注意著房裡的動靜,此刻見謝佳柔推開門走了出來,連忙便迎了上去。

“姑娘。”

畫眉小跑著走近,不作防之下卻瞧見了謝佳柔狼狽的臉龐上不僅有著淚痕,竟還赫然留有一記通紅的掌印——

“……姑娘這是……”畫眉大駭,看了一眼房門洞開著的正房,忙又收回目光看著面無表情的謝佳柔。

二夫人……竟然對姑娘動了手?

天哪……這,這是為了什麼啊!

“不用跟上來。”

謝佳柔冷冷地說道。

“姑娘……”畫眉頓時間好像只會說這兩個字了,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她面上滿是驚慌與擔憂。

“別跟著我!”

謝佳柔見她還在亦步亦趨,聲音驀然提高,帶著冷冷的怒意,驚的畫眉趕忙俯首稱“是”,當即後退了幾步,卻也不敢真的讓謝佳柔一個人走,只是等謝佳柔走的稍微遠了些,再小心翼翼地遠遠的跟著。

謝佳柔開始是慢慢的走著,後來變成疾行,最後甚至迎著冷冷的夜風跑了起來。

作為一個恪守禮儀的世家女,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態的奔跑過,可此時,她想將這一些累人的規矩都拋開,她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畫眉抬起頭來的時候,視線中已經不見了謝佳柔的身影。

“姑娘!姑娘?”畫眉驚慌起來,卻又不敢喊得太高聲,額頭頓時冒起了一層層細細的冷汗,原地失措了片刻之後,忙握緊了手中的燈籠疾步朝四處尋找而去。

……

濃濃的夜色中,謝佳柔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耳邊的寒風刺得她浸了淚水的臉頰既疼又癢,四肢皆已麻木。

她最終在一座石橋邊停了下來,雙手無力的扶著橋邊的石欄,張大了嘴巴呼吸著帶著寒霜氣的冷風。

持久的奔跑之後驟然停下,讓她的心臟一陣劇烈的跳動,頭腦亦跟著嗡嗡作響,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此時的她已經冷靜了許多,且忽然發現,不知自己現下身處何方。

縱然她自幼養在晉家,卻多是足不出閣的,更何況晉國公府佔地之大,此處又連燈都沒點上一盞,顯然不像是平日裡經常會有人走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