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櫻深知他這人嘴欠的壞性子,不願與他耍嘴皮子計較,只道:“大夫說是能恢復的,只是不知幾時能好。”

小姑娘坐在臺階上,微微往前傾著身子,雙手疊放在膝蓋上,鵝黃色的挑線裙子下隱隱露出一隻繡著白蘭花的湖藍色繡鞋。

方昕遠靜望了她片刻,方拿一貫的取笑口氣說道:“你動輒就引禍上身,是該好好消停一段時日了。”

江櫻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

方昕遠見她一副慵懶適意,半點也不為自己的傷勢和眼睛發愁的模樣,不由一掀唇角露了笑,隨後一撩錦袍,在矮了江櫻一節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你喝酒了?”江櫻忽然嗅到一股酒味兒。便隨口問道。

“大喜的日子自然得喝,春風也喝了不少呢。”方昕遠說到此處忽然一頓,側頭看向江櫻問道:“你們這是不打算回肅州了嗎?”

江櫻點頭,“暫時不打算回去了。”

“你當初回連城說是找你兄長,到頭來卻是一場誤會,既然知道是誤會一場,那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方昕遠話一說完便意識到這話說的不好聽。但也沒有再改口。

雖然他被禁足在家。但由於宋春風在方家和藥行來回的跑,他稍加打聽,便可知江櫻的大概情形了。

她陷身火海險些喪命一事宋春風自然也是跟他講過的。只是當時他實在沒辦法出府探望,今日剛一得了自由,便打著吃喜酒的幌子過來了。

在這宅子裡轉了幾圈也沒瞧見她,正打算折回去的時候。卻意外在這兒遇到了。

果然從一開始就該直接奔著廚房過來的……

這種吃貨,眼睛看不見了竟也要往廚房跑。

江櫻不知方昕遠是刻意尋她而來。聽他口氣帶衝也早已見怪不怪,且因心情好的緣故語氣十分平和地答道:“我本就是連城的人,之前是為了避開我二叔三叔才去的肅州,現在事情都了結了。我自然是要留在連城的啊。”

卻聽方昕遠冷笑了一聲,道:“你拿這話糊弄誰呢!”

江櫻皺皺眉,不懂他的意思。

又聽他講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留下來嗎。不就是為了找那個什麼晉起嗎?”

江櫻不由一怔。

方昕遠以為她是被自己說中而心虛,卻不料聽她講道:“我已經找到了啊。”

坦坦蕩蕩的。什麼掩飾也沒有。

“什麼?”這下換方昕遠愣住了。

這一點為什麼宋春風沒有跟他講?

“他之前都同你不告而別了,你還找他幹什麼?”

“他是有原因的。”江櫻道。

“定是有原因的了,因為不喜歡你唄。”方昕遠的語氣怎麼聽都透著股幸災樂禍。

“哈哈……”江櫻不氣反笑。

大致是有了底氣,所以才能輕而易舉地將取笑當成玩笑來看待。

“傻了不成,還笑?”方昕遠眯著眼睛好笑地看著她,玩笑般道:“你從肅州追到京城來,人家就不覺得煩得慌嗎?”

當年的他可是被煩的半條命都沒有了。

雖然現在想一想,竟有些莫名的懷念。

“你好歹也替人家考慮一下吧——”方昕遠一臉的循循善誘。

江櫻順著他的玩笑話問下去,“那怎麼辦?”

陽光下,少年人臉上的笑意逐漸地收斂了起來,幽黑的眸子微微閃動著,口氣雖是輕佻,臉上的表情卻已經變得十分認真起來,他說道:“不如你將感情分擔些到我身上,也好過讓他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壓力啊——”

這話落在江櫻耳中依舊是玩笑的口氣,可是,方昕遠怎麼會突然同她開起了這種玩笑?

江櫻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似在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酒吃多了?怎麼覺得你有些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

方昕遠默然了片刻,眼中的光芒漸漸地散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