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雨珠似線,青石磚地已被沖刷的乾淨如新。

“你走的太慢了,不淋你淋誰?”宋春月哈哈笑著。

三人擠在同一把傘下,腳步匆匆,幾步下來早已溼透了繡鞋。

雨水隨風傾斜著直往人面上吹,清清冷冷地,卻讓人無端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想到方才那面容普通,滿面笑意卻似早春朝陽的年輕男子,落水之時匆匆一瞥的模樣竟瞬間也跟著清明起來,二者的形容緩緩在腦海中重疊重合,終成了一張完整的肖像。

涼風順著領口鑽入,令人不自覺地又加緊了腳步,女子望著前方朦朧的雨幕,下意識地將垂在袖筒中的芊芊素指微微收攏了一些。

……

陰鬱的天色暗下的極早,房中早早掌起的燈火隨著不知從什麼縫隙鑽進來的冷風微微顫動著。

謝氏橫臥在貴妃榻上,身上覆著湖綠花鳥織繡毯子,貼身丫鬟跪在榻前,正一邊抽泣一邊為謝氏處理額角上的傷口。

“世子爺也太不講道理了……這怎能遷怒到夫人您身上來呢?夫人先前為了幫大公子遮掩,便沒少委屈自己和表姑娘。這樣的事情誰也不願發生,可怎麼到頭來,這種種錯處竟是要讓夫人來擔著……”丫鬟哽咽的語氣裡俱是委屈與不平。

今日她們從雲展院回來之後,沒過多久,便傳來了表姑孃的死訊。

再緊接著,便等來了渾身夾帶著冷意的晉餘明。

他對謝氏動了手,不顧一屋子下人的阻攔。

謝氏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磕碰和劃傷。

晉餘明卻似發了瘋一樣,聽不進任何人的勸阻。最後就連兩個年幼的嫡女趕來哭著求他放過母親,都遭到了殃及。

兩個姑娘受到驚嚇啼哭不止,在謝氏的授意下被奶孃帶了回去。

晉餘明卻直將心中的怒氣盡數耗盡,方才收手。

從始至終,謝氏也沒有求過一句饒,因為她知道,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了這麼多年、卻從不曾為她所看透的男人。如今已與瘋子沒有什麼兩樣。

而這些年她在晉家縱然過得處處受制於人。卻也不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晉餘明與她發怒的原因為的是教訓她沒有管束好謝佳柔,竟讓她做出瞭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喪心病狂……

可不知喪心病狂的究竟是誰。

謝氏眼底滿含著諷刺,心底的決定卻再度無比清晰起來。

丫鬟卻還在低聲為她鳴不平。

“真是委屈夫人了……”

謝氏不以為意地扯了扯嘴角。

委屈什麼。不委屈。

只有仍將對方視作可依賴可倚靠之人,才會對他賜予的不公感到委屈。

可晉餘明之於她,早已不是了。

或者可以說,從來都不是。

“夫人reads;死亡預告。”

一道黑影由外間無聲閃了進來。一身沾了雨水的夜行衣下,開口卻渾然是個小丫頭的腔調。

“按照夫人的吩咐。都已辦妥了。”她壓低了聲音說道:“奴婢將表姑娘殮在了城外梅林北的墓園裡。”

“可有被人察覺嗎?”謝氏未曾開口,那跪在那裡擦藥的丫鬟卻謹慎地問道。

今日世子得知表姑孃的死訊之後,竟是要將其屍身鞭打之後剁碎丟去餵狗。

這實在令人髮指。

“姐姐儘管放心,並無人察覺那屍體被我暗中調了包。”說罷便看向謝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