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殊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之際,忽聽身後緩緩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晉國公遠道而來,晚輩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韓殊大鬆一口氣。

晉擎雲微微抬目望去。

一身素白色喪服坐於輪椅上的少年人,被僕從推行而來。

墨髮白袍,再襯以冬日城樓外的蕭條之景,恍若畫中之客,稍定則逝。

無需旁人出言介紹,來人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四目遙遙相對間,晉擎雲眼底顏色微動。

這少年郎倒是與其父親的威嚴外露截然不同——

都說韓家大公子體弱多病,不堪大責,依他看……卻不可信。

據說這次瘟疫襲城之事便是由他而解,短短數日間,在肅州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已要勝過其父韓旭。

韓旭臨死前應當也沒有想到,令自己心力交瘁,甚至不慎搭進了性命也未能了結的麻煩事,就在自己離世的次日,卻被兒子輕而易舉的破解了吧——

是無上的運氣,還是過人的才智。

從不信天意與命運的晉擎雲,更偏信於後者。

“韓大公子忙於韓刺史身後之事,來遲乃屬孝理之中,反倒是老夫不請自來,過於冒昧了。”晉擎雲話雖客氣,但卻沒人能從他的語氣裡聽出半分‘覺得自己冒昧了’的意思。

“晉國公折煞晚輩了。”韓呈機淡然回之,同樣的,也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出‘被折煞’之感。

晉擎雲恍若未覺一般,繼而說道:“老夫約於十日前聽聞肅州城遭逢瘟疫,當日向陛下請旨後便帶吾兒趕往了肅州。只是不成想我父子二人還未趕至城前,便聽聞了韓刺史因病過世的悲訊。想當年老夫同韓老哥也是摯交一場,彼時他常攜你父親往來連城,算一算我也是看著韓刺史長大的,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實是令人不勝悲矣——”

韓呈機只管在一旁聽著,末了道一句,“家父若是泉下有知,必也不希望見晉國公如此,逝者已逝,還望晉國公保重身體為上。”

“韓刺史若泉下有知,得知韓大公子救得蘇州百姓脫離苦海。力挽狂瀾之事。定能安息瞑目是真——韓刺史英年早逝雖為不幸,但得子如此,後繼有人。亦是一樁幸事。”

“晉國公謬讚了。”

韓殊微微皺了眉。

奇怪。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老爺子可不是樂意說客套話的人。

怎麼今日同呈機說起了這些來……

他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好像……在試探什麼一樣?

不管動機為何,呈機尚且年幼,萬不是這老狐狸的對手。

他韓家的繼承人。還輪不到別家人妄加揣測試探。

思及此,韓殊走上前來。衝晉擎雲一禮後詢問道:“聽聞晉世子隨同晉國公一同蒞臨了肅州城,怎麼此刻未見得世子?”

晉擎雲這才將放在韓呈機身上的視線收回,答道:“在驛站中有些事情絆住了腳,容後便到。眼下時候不早了。未免耽擱了韓刺史下葬的時辰,老夫先行隨賢侄與大公子入城罷。”

“便依國公之言。”韓殊態度恭敬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