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一番話,謝吟年輕言細語,體貼周到,是那樣春風化雨的溫柔。

可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卻像是整個人毫無徵兆地掉進了一地玻璃渣子裡,連驚呼都來不及,就已經渾身豁開了血口子,全身的痛感由裡至外像激起漣漪一般一層一層傳抵面板表層。

秋思坐在這,好一會兒,被這樣不停息的疼痛折磨到麻木。

一顆沾沾自喜的懷揣熱意的心一瞬間沉入水底,水面飄起幾縷煙霧,浸入水中的心卻不複再來。

秋思一定是傻了,坐在那還不知道離開,耳廓邊的話語已經聽不見了,她不知道怎麼辦,只知道低著頭往嘴裡塞飯。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吃了這麼久的飯還是很燙,因為熱氣燻得她鼻酸眼熱。飯在嘴裡機械般地咀嚼,卻依然吞不下去,因為喉嚨裡堵滿了委屈,強硬地嚥下去,最後嗆得她出眼淚。

她低著頭沒打招呼就走了,跌跌撞撞出食堂,走到校園小路,她的眼淚早已溢位眼眶,風很體貼,幫她拭幹,很快,秋思臉畔就留下了許多雜亂的淚痕。

——

晚上第二節晚自習,語文考試。

秋思心情低落,卻因此心底出奇的靜,倒也適合語文考試。

今晚又是接連兩場考試,秋思心想挺好,正好可以不用跟謝吟年說話。

一到課間她就趴下,謝吟年總不能看見她在睡覺還來打擾她,這樣也省得他主動找過來時,自己還得配合應付他。

投入進去,語文考試時間也是轉眼而過。

何延清先一步去了辦公室,收卷的任務交給了謝吟年。

秋思看了眼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明明已經到了時間。

她眼睛都不願動一下,只用餘光瞥一眼隔壁,他自己也做完了試卷為什麼還不說收卷,秋思腹誹。

謝吟年也瞧了眼手錶,確實沒辦法了,他起身,出聲通知各組組長收試卷。

剛想叫住秋思,低聲囑咐兩句,秋思卻躥一下出去了,留給他一個背影。

秋思一個一個從前往後收試卷,一路都很順暢,大家做完了,自然就自覺上交。

但走到喬意柔面前,喬意柔沒有像前面幾個那樣,拿起試卷等著她來收。

秋思垂眼一掃,喬意柔作文格子還空白著一小半。

秋思腦子裡一條線突然通了,她下意識目光去找謝吟年,模糊不清的,她看見謝吟年也正在看著她的方向。

謝吟年站在講臺上說:“如果還有沒寫完的,就稍稍通融一點時間。”

聞言,秋思低頭,唇角微勾,“哼”的一聲冷笑。

原來都是為了她。

秋思也沒什麼可說的,更不敢有什麼想法,她冷著一把笑意,接著往後去。

下晚自習,何延清卡著點又回到班上,說是讓幾個住得近的組長留一下。

就這樣,秋思在內的五個組長跟著何延清去了他辦公室,當然,謝吟年也在。

到了辦公室,何延清說明讓大家過來的原因,原來是想讓大家幫忙做點事,一部分同學幫他批改試卷選擇題,另一部分同學把一套新試卷挨個單元擇分出來。

秋思本能瞄一眼謝吟年,果然是語文課代表,料事如神,之前還沾沾自喜,說坐在語文課代表身邊一手資料都能拿到,現在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例外,坐在他身邊也只不過是一個被他蒙在鼓裡的,被他當作替心愛女孩擋子彈的蠢貨。

秋思一陣分心瞎想的工夫,其他人已經選好了任務,兩邊各剩下一個名額。

同樣沒做選擇的還有謝吟年,謝吟年出聲讓秋思先選。

秋思沒客氣,說想去分試卷。今晚她實在不想做費腦子的事情。

臨近結束,謝吟年跟何延清小聲提議,秋思就站何延清邊上,聽見他說:“何老師,讓女生先走吧,她們回寢那條路……也挺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