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謁金門(四)(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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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的是讓吳郎中自刀尖上滾過這一回,好殺一儆百?”
鬱儀袖中的手漸握成拳:“張大人就這般無情嗎?”
“就像汪又的死那樣,為太后殺人、為私慾殺人?那麼,良知呢?公道呢?”
張濯並不疾言厲色:“你憑什麼以為我能護住他?又憑什麼以為,你也能護住他?”
“在松江時,張大人做我的主考官時曾在貢院裡說過一句話。”鬱儀看著他的眼睛,“張大人說,既決定入仕,便要克己奉公。這句話,張大人還記得嗎?”
鬱儀仰著頭:“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張大人曾把這句話寫在貢院的辭板上,張大人也忘了嗎?”
這對張濯來說,實在太久遠了,已經隔了一道生死,幾十年的光陰。
那一世,他與蘇鬱儀互相引以為知己,他們彼此是同路人、證道者。
他們二人共同發願,要克己奉公,永志不改。
江山萬古如長夜,他們曾是彼此照亮的人。
可惜物極必反,亢龍有悔。
張濯站起身走到鬱儀面前,從袖中抽出一把獸首匕首,拔刀出鞘,將刀柄塞進鬱儀的手裡。
“你既覺得我心狠,不如我來替你想個法子。吳閱先在獄中受過多少傷,你便賞我多少刀,我既不躲,也不責備你,如何?”
他握著鬱儀的手,緩緩將刀刃壓在自己的手臂上。
張濯的手冷得像一塊捂不化的冰,不等鬱儀的回答,他手上便開始用力,一刀血痕劃開他蒼白的面板。
鬱儀的心跳有些快,而張濯的心卻宛如死水般平靜。
張濯想要做什麼,表明他的心跡,還是逼她向他妥協?
還是他要與她玉石共焚?
鬱儀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張濯卻牢牢握住她的手,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刀刃劃破張濯的袖口,發出一聲撕裂的悶響。
張濯凝睇著她,終於又輕聲問:“還是說你猶嫌不足,要與我恩斷義絕?”
他的心懸著,又不安地左奔右突著,像是一隻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太平九年的那一幕猶在眼前。
鬱儀與他割袍斷義之時,決絕得沒有半分猶豫。
那麼現在呢?
你又會如何對待已經面目全非的我?
縞素的牆面上落下他們二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
鬱儀想要開口,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她猛地轉頭看去,一個人影落在窗上,隨後便是一陣敲門聲。
“誰?”鬱儀問。
“蘇侍讀,是朕。”
鬱儀神色微變,她掙脫張濯的手,匕首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鬱儀抬眼向張濯望去,燈火葳蕤,他的眼眸霧海深深,像是要把她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