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武陵春(二)(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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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家仇國恨,沒有陰陽相隔。
張濯說不清自己對鬱儀是什麼感情。
像是一壺濃茶煮至沸騰,再用冷水淋下,茶壺表面上仍舊平整如舊,內裡早已寸寸開裂。
他想,既然她死前都不願再見他一面,他心裡應該是恨她的。
恨蘇鬱儀讓自己困在她死去的那一年,月月年年,得不到解脫。
記憶中倔強不服輸的小姑娘,死在了那個讓她效忠近十年的皇帝手中,張濯替她不值。
他想在一切都沒發生前,再見她一面。
印象中朦朧記得鬱儀曾向江止淵行卷,所以張濯才會趕在蘇鬱儀之前提前攔住江止淵。
歌臺晚景,盛世依舊。
不同於記憶中的滿目瘡痍,此刻的京城仍舊是歌舞昇平的太平盛世。沒有乘馬車,張濯沿著林立的街道緩行,用了小半個時辰竟然走到了康鄔街上的公主府門前。
早春的白玉蘭肥碩豐盈,像是一捧瓊林飄落的雪。
公主府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年輕的女子背對著他在同江駙馬身邊的長隨說話,長隨恭恭敬敬地將書稿還給蘇鬱儀:“駙馬感念蘇進士的心意,只是駙馬如今僥倖宦海脫身,早已不問官場中事。駙馬說他既不能了結蘇進士的心願,自然也不好收你的禮物,這塊松煙墨還請蘇進士一併帶回。”
蘇鬱儀收回書稿並不生氣,語氣溫和:“如此是在下冒失了。至於這塊墨也不是什麼名貴之物,駙馬若是不喜歡丟了或是送人都是一樣的。”
長隨推脫不掉只得收下。
隔著一條街,她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唯見那纖細的肩膀隨著她言語間輕輕起伏。
像是一株神清骨秀的花,昂揚著、蘊藏著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只此一眼,肺腑間都滾動起澀苦的痛意,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割皮劃肉,撕扯張濯寸寸骨血。
只餘下無盡的蒼涼與悲痛。
自蘇鬱儀死後,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再見過她了。
最後一次與她說話還是在太平九年,鬱儀在外放靈州之前,飲馬坡下曾與他割袍斷義。
那時她說得每一字、每一句,都被他用漫長的餘生反覆回憶直至銘心刻骨。
猶在眼前。
而再與她相見,便是她殞身之日,錦衣衛送來的一口薄棺。
血氣翻湧,張濯臉色蒼白,一手按住胸口,另一隻手扶在牆上,人幾乎站立不穩。
身後侍從連忙上前來想要扶他,被張濯用手勢制止。
他背過身,微微閉目。
“成椿。”
一個穿青衣的侍從對著他行禮:“主子。”
“有句話,勞你替我轉告那位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