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下弦月照著窗,似矇昧珠光四散流瀉,堂外的草木荒疏氣味緩緩湧進。燭火一跳一躍,幽滅不定間散發蠟油的刺鼻氣味,透明的淚珠一滴一滴順勢滑落於燭臺之上又凝結成白蠟,似一聲幽怨的嘆息,映著沾染了凋敗灰塵的重重錦繡帷簾,似長歌此刻荒涼的心境,幽迷在昏暗的光線中。

石竹姑姑領著晏之進堂內用飯,山上餐食簡便,就兩道自種蔬菜,一盤烤兔肉。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不過好與不好都與長歌無關了。因為她有藥膳要吃,一大碗黑糊糊的湯粥。

因為湯粥還燙著呢,長歌只能等它放涼了。這時老頭也來了,一屁股坐在竹製的板凳上,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發出一聲喟嘆。他拿起筷子招呼晏之:“吃,吃,吃,吃你的。”石竹姑姑見老頭來了,她便離開了。

晏之看老頭每樣都嘗過了,他這才端起來碗筷。

“你男人倒甚是謹慎。”老頭瞥了長歌一眼道。

長歌與晏之對視一眼,她面上個一紅,忙搖手說:“他不是我男人。”

老頭頭也不抬,只管挾菜:“現在不是,早晚也是。”

長歌臉上燒得更厲害了:“老伯,你別瞎說,他有心上人。”

“你怎麼知道那心上人不是你?”老頭側眼瞧她。

長歌自知辯駁不過他,也不想與他辯駁,怕傷及無辜,只得乾笑兩聲答:“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說正事吧。”

“怎麼我說的就不是正事?”老頭放下筷子,倒了一杯酒,又嘬了一口。

長歌長長地抽了一口氣,心裡默唸:別生氣別生氣別生氣,這是祖宗,這是祖宗,這是祖宗,你孃的性命還在他手裡,你孃的性命還在他手裡,你孃的性命還在他手裡。

一番洗腦後,繼而換上甜甜的笑容:“老伯,還是說說我此番前來的…要事吧。”

“是決定要住下了?不走了?”老頭不給她繼續往下說的機會。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被他打斷了。晏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愛莫能助。

“老伯,我這回是為了我孃親來的。”好不容易長歌才逮到機會把話說出來。

“你娘,你娘是誰?”老頭挾了一筷子烤兔肉,塞進嘴裡大快朵頤著。

長歌耐著性子道:“我娘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娘中毒了,這毒還很邪性,不知道賀老翁能不能幫忙解了。”長歌說完頓了頓,看老頭的反應,見老頭只顧挾菜也不打斷她了,長歌這才繼續往下說,“我娘所中之毒,名為渡命,老伯你可曾聽過?”

老頭略略一怔,舉杯的手又落下來,他抬手擦了擦嘴,側過臉來,睜圓眼珠問:“渡命?可是西域奇毒渡命?”

長歌大喜:“老伯是知道?!對對對就是渡命。”

老頭捋捋小山羊長鬚,長鬚上還掛著菜汁,全給他抹勻在鬍子上,他緩緩道來:“我也只是聽過,並不曾見識過這種毒藥。這是一種慢性毒藥,藥量越足,中毒者活命時間越短。若中毒淺,活個五六年上十年是沒有大礙的。你說你母親中了這個毒?”

長歌的心隨著他這番話落了又懸起,懸起又落下。“我不知道,被人告訴我她中了這個毒。”長歌惴惴不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