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點了下頭,轉身朝石桌走去,他雖默不作聲,但心裡不如遠他表現出來的這般淡然。

他總是在以他們之間“還如從前”來寬慰自己,殊不知實則已經天翻地覆。他們平日不能見,見了還有不能共處一室這等禁忌,哪一點像從前?

葉知開啟食盒,從湯盅裡盛了碗粥放到梅蕭仁面前。

他拿劍拿弓拿多了,連煲這碗粥都煲得不如從前順手,何談一成不變。

梅蕭仁端起粥,發現是她喜歡的燕菜百合粥,即使用料一樣,不同的人煲出來的粥也各有不同,她當然認得出這碗粥是出自哪個大廚的手。

“老葉,你現在可是禁軍的將軍,怎好意思勞煩你給我做吃的。”

“沒關係,是我自願的。”葉知笑了笑,又問:“身子好些了嗎,為何會突然暈倒?”

“太醫只說是中了暑熱,不打緊。”梅蕭仁舀了一勺粥喝下,心裡還有個疑問,“太后這次為什麼想到讓禁軍來護駕?”

“太后如此安排,自有她的用意。”葉知沉下眼,想了想,慢道,“其實太后是在為禁軍、為我著想。”

梅蕭仁愈加不解:“為你著想?”

她覺得如果皇族是在葉知著想,那應該給他升職或者另行賞賜,可是現在看起來像在給他加差事。

“因為護送太后來行宮比別的差事要輕鬆。”

“難道太后讓你在行宮待一個月,是想讓你歇息養傷?”

若真是如此,梅蕭仁倒也能理解這個說法,畢竟在行宮保護太后要比在上京巡城輕鬆。

葉知只是點頭,沒打算將實情說出來。其實他若沒有這個差事擋上一陣,現在恐怕已經帶兵離京,北伐契羅去了。

他是想成為父親那樣受萬民敬仰的英雄,但現在不是時候。

梅蕭仁默默喝著粥,葉知就靜靜地坐在一旁看。

四周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聲,涼風習習,她一頭青絲未束,時而隨風輕舞,時而滑落肩頭。

“小梅,你真的決定永遠留在相府?”

梅蕭仁舀粥的手停下,將勺子放回碗裡,抬頭看向葉知。

葉知補話:“我的意思是,裕王遇刺的事已讓皇族對相府愈加不滿,即便不是顧相在背後操縱,裕王受傷也是因為屬國惹不起顧相,才挑中了裕王。”

“皇族什麼時候對楚鈺滿意過,一山不容二虎,上京城是如此,放在大寧也一樣,皇族不會甘心。”梅蕭仁看著葉知,說得越發認真,“但是老葉,這個權相府握了二十多年,不是楚鈺不想放,是放不得。”

“皇族不會將取與舍的權力交給顧相,雙方積怨越深,對相府而言就越危險。”

“楚鈺是從老丞相手裡接的軍政之權,老丞相之前為何會架空陛下我不知道,我無法斷定相府是否愧對皇族,但是楚鈺無愧大寧、無愧百姓這是事實。”梅蕭仁說完又不禁一笑,“說起這個我就覺得戲謔,世人一邊詬病他是奸臣,一邊又享受著他治出來的太平盛世……”

葉知沉默不語。

梅蕭仁又言:“老葉,我知道國公大人定有所準備,而他是你的義父,你應當會站在他那邊,這是你的立場,對我而言,楚鈺是我的丈夫,是我心甘情願要嫁的人,即便天下都背棄了他,我也不會舍他而去。”

她發現相府和皇族相爭不能用是非對錯來論,皇族不甘大權旁落,想搶回屬於江家天子的一切,似乎沒錯;楚鈺為保相府上下和眾幕僚的命,握著權力不給,也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