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面容平靜,沒有笑也沒有愁,這個禮行得分外誠懇。

昨晚那殿裡的人要麼盼著她一命嗚呼,要麼置身事外看笑話,只有江叡在竭力為她求情。

無論江叡向陛下說過什麼、求過什麼,都是想救她的命,她該做的只有謝,當面謝,並非讓人帶句話就足夠。

“你知道我師傅在哪兒嗎?”江叡皺著眉問,但語氣近乎軟作了泥。哪怕她一口一個殿下是在有意劃清他們之間的界限,他也無法埋怨。

梅蕭仁看向顧楚鈺。昨夜之後,主教大人的生死已不再是秘密,讓江叡見見應當沒關係。

顧楚鈺點頭應允,吩咐行雲備車。

京郊縣城。

他們來的地方還是那個縣學的學堂,不過周主教從宣州回來後沒再當先生,而是幽居於縣學背後的一個小院裡,每日以棋、書為友,日子過得超然物外。

他們走到小院外,看見周主教正在院中的樹蔭下下棋,手裡還拿著本棋譜鑽研。

“師傅。”

江叡的聲音讓周主教愣了愣。

在周主教抬頭之前,梅蕭仁已經拉著楚鈺站到一旁牆後,留江叡獨立門前。

“殿下……”

興許是太過驚訝和欣喜,周主教的聲音有些抖。

江叡笑了笑,快步進去,走到恩師面前作揖鞠躬,“學生拜見師傅。”

“殿下快快請起。”周主教也是一臉的笑意,扶江叡站好,將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欣慰地點頭,“殿下安好,臣就放心了。”

江叡不禁抱怨:“師傅,你我已數年不見,可讓我好找!”

周主教轉眼看了看門外,不見別人,惑然問道:“殿下怎知臣在這兒?”

江叡也回頭看了一眼,嘆有人還算識趣,沒打擾他們師徒重逢,遂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師傅健在,不管顧相實在藏在什麼地方,我都能找到。”

周主教雖然已身處廟堂之外,但他心中仍掛念著江叡在朝中的處境,嘆道:“殿下能來看臣,臣很高興,如今臣能見殿下的機會不多,見一次少一次,有些話臣不得不叮囑殿下。”

江叡扶恩師一同坐下,恭敬的說:“師傅請講。”

“現在大權旁落,世道不平,殿下要懂得明哲保身,必要時可忍辱負重,也可委曲求全,但是千萬不能作惡,要心存善念,不可與世逐流。”

聲音傳到牆外,梅蕭仁低聲笑言:“主教大人還是這樣,不管見到哪個學生就叮囑學生要做好人、好官。”

顧楚鈺道:“周洵人雖古板、恪守起禮教來冥頑不化,但是他為人身正,為官清廉,有自己的底線,這樣的人殺一個缺一個,即便並非同路,且有逆我之心,也只可謫遷卻不可殺傷欺辱。”

“難怪主教大人從前總與相府作對,而你竟只將他打發到書院去。”

“他是個稱職的先生,當江叡的師傅也還湊合,江叡人不怎麼聰明,不過至少心無惡念。”

“何止是沒有惡念,從前我一度覺得殿下有些好心和正義過了頭,尤其是他把我當貪官汙吏對付的時候。”梅蕭仁唇邊帶笑。她並非是個只知留戀從前的人,難受與迷茫也是一陣,既然回不去,不如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