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這一摔,摔得再也站不起來,剛才在地上翻滾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撐著地,護住背上的箭,已是用盡了力氣。

追兵已經遠去,她側躺在斜坡上,昏昏欲睡又不敢閉上眼。她怕這一睡,就得在此長眠。

背上的傷已經痛得麻木,足以讓她忽略方才墜馬時在身上留下的幾處擦傷,感覺不到痛癢。

山風吹過濡溼的衣衫,冷得梅蕭仁打了個寒顫。

她是真不喜歡夏國這個地方,白天溼熱,晚上陰冷。

梅蕭仁的手直直地搭在前面,月光照下,讓她能看見手腕上那泛著淡淡光華的銀鐲。

他遠在上京,她流落夏國,好似隔了生與死。

逐風已經跑得無影無蹤,而她答應過楚鈺,要照顧好它……

她食言了,也不知上天肯不肯給她一個道歉的機會。

月出月隱,晨星寥落,林子裡有了些許光亮。

梅蕭仁還躺在地上,唇在微微張合,發出的聲音分外的微弱,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見。她就這樣自言自語了一夜,讓自己保持清醒。

上一次生死攸關的時候,她期許今後要與他好好地相處,這一次,她似乎已無活路,所以她在許願,盼著下輩子能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希望那時,他們之間沒有隱瞞,沒有阻隔,並且依然不用理會俗世陳規……

梅蕭仁的耳邊又傳來馬蹄的聲音,她躺在地上,連讓自己挪動半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逃命。

待到天色再明亮些,他們仔細找找,就能發現溝壑裡的她。

這一次,她可能逃不了。

梅蕭仁閉上眸子,靜靜地等待追兵臨近。

馬蹄聲在她頭頂上方的小徑上停歇,取而代之的緩慢的腳步聲。

她一動不動,只在來人的腳步臨近時吃力地仰頭望了望,見繚繞的晨霧中走出來一道身影。

梅蕭仁以為,也許是上天會滿足每一個將死之人的願望,所以她的眼前才會出現他的影子。

她看著他走來,好似已經無憾,隨後再次閉上眼,將他的模樣鎖在了腦海裡,刻在了心上。

“蕭蕭。”

他走到她身邊,想扶她起來,但她整個人像軟作了一灘泥似的,動彈不了。

梅蕭仁被這聲音驚了驚,徐徐睜開眼,此時,她眼前的面龐比什麼時候都要真切,讓她又快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她泛白的唇輕啟,問的是:“我還活著?”

上面有人路過,不知是追兵還是路人,好在林間的霧尚能幫他們再遮掩一陣。

顧楚鈺躺到她身邊,將自己與她一道藏在霧裡,他見她眼中滿是驚色,便知她難以置信。

顧楚鈺伸手輕撫上她的臉頰。這次他若再晚來半日,哪怕僅是半日,他都將再難得見她這雙明亮如星的眸子。

“楚鈺……”梅蕭仁驚然看著他,用微弱的聲音喚道。

顧楚鈺俯首,輕吻上她泛白乾涸的唇,將她未散的話音堵在嘴裡。

林間恢復靜謐,濃霧裡無聲無息,任誰也察覺不出異樣。

梅蕭仁被唇間真實的溫暖驚得睜大了眼睛。

她越是驚異,他越是深入,含著她的唇,將溫軟的舌探入她口中,輕柔地追逐和纏繞她的舌尖,把數月來的朝思暮念都發洩在此番痴纏裡。

梅蕭仁閉上眼,任他索取溫柔。她信了,因為上一次他也是這樣告訴她,她沒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