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十分安靜,衙門的人都已各回各家,梅蕭仁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朝外看去,見漫天飛雪如絮。

她上任兩日,就以衙門為家待了兩日,夜以繼日地看那些記錄。葉知照她吩咐,避開城北和城東,最終在城南盤下了一處宅子,而她至今還沒去看過。

第三日天還沒亮的時候,外面人互相問好的聲音驚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梅蕭仁。

上京府署的官吏都會提早一個時辰來衙門,然後到大堂裡聽陶府尹訓示,日日如此。

梅蕭仁站在大堂最前面,時不時打打噴嚏。

陶府尹瞥了瞥她,將不滿的情緒全都擺在了臉上,“上京冷,宣州暖和,要是剛來兩天就染了風寒,還不如提早回去。”

梅蕭仁忙拱手,帶著因鼻塞而生出的鼻音說道:“卑職無礙。”

陶府尹慢慢問道:“去年六月十三日,城南平樂巷發生了何事?”

府尹大人這是在考問她,看她這兩日有沒有偷懶。她答:“民居走水。”

“那今年正月二十一,西市又發生了什麼?”

“兩小販爭執,一死一傷。”梅蕭仁說完又打了一個噴嚏。

紀要這等東西,不需要死記硬背,府尹大人即便要考她,那考的也是他自己能記清的大事,他能記住,她自然也能記住。

可是,過了紀要這關僅僅是開始,她真正的差事是每日都帶著官差們上街巡邏,維護京畿要地的治安。日落時回到衙門,她還要伏案寫當日的紀要,第二日一早就得拿給府尹大人過目。

細雪紛紛,梅蕭仁披著披風,帶著十來個官差從城東慢慢轉到城南。

衙門裡的同僚不怎麼待見她,但她在外與這些官差同甘共苦,倒與他們先熟識了。

巡邏無聊,一路上他們愛講些京城裡發生的大事小事與她聽,大到哪位大臣因得罪相府被抄了家,小到哪家的面好吃,哪家的酒好喝;還有人替她抱怨,她一個四品官,怎能跟他們上街巡邏,有人便直言不諱地告訴她,這是府尹大人故意的。

上司讓她如此,她就只能如此。

梅蕭仁每日都在城裡轉,看著市井百態,當街解決雞毛蒜皮的糾紛,她只覺自己在當縣令的時候都不曾這麼親民過。

她正慢步往前走,看見前面駛來一輛馬車,起初並未在意,後來逐漸看清駕車的人是行雲。

梅蕭仁趕緊背過身去,面對著賣首飾的小攤,裝作挑東西。

小攤上放著一面銅鏡,待馬車行駛到她身後,銅鏡裡映出馬車窗簾未閉,讓她依稀能看見車內人的側臉。

她心裡一下子就亂了,看著銅鏡,手裡拿起一支髮簪心不在焉地把玩。

“梅大人,那邊打起來了,大人快去看看吧。”一個官差跑來喊道。

話音落時,車輪的聲音也在她耳邊停歇。

梅蕭仁心中一緊,忙招呼身後的官差:“走,去看看。”說完便一溜煙地扎進了小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