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覺得累,累的不是與人為敵,而是得把敵人當朋友一樣相處,譬如她每日都和高靖書一同離開,在府門前互相作個揖後才各自上轎。

今日也一樣,梅蕭仁與高靖書一起走出大門,正好看見對面的轎子起轎。

轎旁有個丫鬟,端著湯盅。

起初梅蕭仁認不得丫鬟和其主子是誰,可那丫鬟卻偏偏回頭看了她一眼,好似在看她有沒有發現。

這一眼梅蕭仁便認出來了,進而得知轎子裡坐的是清清姑娘。

高靖書也看著那頂轎子,良久後才收回目光。

梅蕭仁指著轎子遠去的方向,問:“高大人認識”

“難倒梅通判不認識”

她只知其叫清清,別的一無所知。梅蕭仁道:“不知是算認識還是不認識,她是哪家的小姐”

“我不知道。”高靖書唇角一揚,而後乘轎回家。

盛夏。

梅蕭仁發現,要說家裡沒什麼變化倒也有些,比如江叡,他的性子沒從前那麼衝了,還會對她噓寒問暖。

梅蕭仁問過原因,江叡說是他良心發現,決定在她面前從新做人,洗清之前那些不好的印象。

江公子要痛改前非,梅蕭仁當然樂意由著他去。

梅蕭仁在房裡看書,窗戶開著,而江叡就住在對面的屋子裡。他也坐在書案前,不過是在作畫。

這幅畫他畫了一個月,每天描上幾筆,但凡有絲毫猶豫都不敢添墨,直到現在才算畫完。

他尋著記憶畫了當日面紗之上的眉眼,又照著對面窗戶裡的面容畫了下半張臉,瓊姿月貌躍然於紙上。

那身姿原本讓他過目難忘,但如今他對比畫和窗內的人,甚覺人沒畫好看,不僅是因為她扮男人時故意畫了濃眉還點了痣,還因為姑娘家本該如凝脂一樣的肌膚被她折騰得黑了不少。

運河完工,如此熱的天氣,她愣是又出城沿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養白了點的膚色又黑了

江叡瞥了瞥對面窗戶裡看書的人,好似在責怪一個暴殄天物的始作俑者。

他將畫卷起來,放入錦盒中仔細保管。

之前梅蕭仁也這麼仔細地保管過一樣東西,就是那個銀鐲。她雖不戴,但近乎隨身攜帶。

如此珍視,絕不是她自己買的,要麼是家傳之寶,要麼是有人送的,而且那個人對她很重要。

送給梅蕭仁鐲子的人必定知道她是女子,可見其應當與她很熟。

他曾懷疑過葉知,畢竟二人認識已久且相處得十分親密,可後來他發現葉知照顧她雖照顧得仔細,但一直把她當男人伺候,加之他主動試探過,證實葉知的確不知道。

江叡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高興是因為那個讓她惦念的人不是葉知,他就不用擔心某人近水樓臺先得月,但是這一來,他徹底不知道那人是誰了

這是一種無形的危機,讓他連防都不知道往哪兒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