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已送公文入京,向朝廷解釋瀧縣水災的來龍去脈,可要保府衙安穩就不能往自己身上攬過失,所以文書上將河堤決堤的原因歸結為天災而非人禍,隻字沒提高靖書私自鑿堤的事。

梅蕭仁知道,老李是個賞罰分明的人,敷衍朝廷是無奈之舉,但他豈能饒過那些禍首,於是老李關起門來打狗,以府衙的名義抓了那幾個鄉紳,將之悉數抄家嚴辦,把沒收來的錢財用於瀧縣災後重建。

但是對於高靖書,老李僅是奪了他河工的差事而已,並無別的處置。

江叡不明白,葉知也不明白,高靖書犯了這麼大的錯怎麼什麼下場都沒有

梅蕭仁心裡倒是能猜到幾分,無非是有人要保他,可能是老李看在高靖書跟隨他多年的份上有意放他一馬,也可能是高靖書背後的靠山在出力。

此事之後,高靖書對她依然很客氣,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梅蕭仁心裡豈能毫無戒備。

梅蕭仁接手河工後便收拾行李,親自駐守到工地現場,每日都沿河巡查,確保不再出什麼差池。

這次她沒讓江叡來,而是向老李舉薦了葉知隨行。

李知府同意讓葉知在府衙領個差事,就如從前一樣追隨在她身邊。

至於苦工們缺銀子治傷一事,梅蕭仁也徵得了老李的同意,按月撥下這筆銀子。

萬事俱備,一切都在有序推進。

四月下旬。

宣州的河工還有一個月就能全部完工,在朝廷的施壓下,別的州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於是朝廷派出巡撫巡視全線,在陛下動身之前先走一遍。

巡撫快到宣州時,李知府傳喚梅蕭仁回州府準備迎接。

梅蕭仁快馬加鞭往回趕,在巡撫到來的前幾日趕回了宣州。

她和葉知不在的時候,府邸裡除了江叡就只剩下葉大娘和自在飛花。這兒老的老,小的小,連她都替江叡感到無聊。

她走之前勸過江叡,勸他回京,可是江叡寧肯幫她照顧兩個孩子,也不肯收拾包袱離開這宅子一步。

江叡得知她回來,慢悠悠地從房裡出來,走到院中。

梅蕭仁見到他後不禁笑問:“有病,你不覺得悶嗎”

江叡瞥了她一眼,本已挪過目光,又再次看向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遍。

梅蕭仁低頭瞧了瞧自己,不解:“怎麼了”

江叡繞著她走了一圈,皺眉,“你這是掉哪個墨缸裡滾了一遭,這麼黑。”

梅蕭仁頓時斂了笑容,冷著臉移步離開。

江叡目送梅蕭仁回房,唇角一勾,展開手裡的摺扇扇風。

宣州這地方,冬天冷夏天熱,這還沒到夏天都已是烈日當空。

江叡咂咂嘴,可憐小人成天都在外面轉悠,一轉就是好幾個月,不曬黑才怪,真是可惜了他那張俊俏的小白臉。

梅蕭仁回來不到兩個時辰就有小廝登門。她以為是老李傳喚,誰知來的既不是衙門的人,也不是李府的人。

小廝雙手呈上紅貼:“通判大人,我家老爺得知大人回了宣州十分高興,明日中午特在府中設宴為梅大人接風洗塵,這是請帖。”

“除我之外,還有哪位大人”梅蕭仁問。

“我家老爺只請了梅大人一人,老爺說,大人與他是一個屋簷下的同僚,應該多走動走動。”

梅蕭仁收了帖子,點頭:“知道了。”

小廝走後,江叡方才表露出心急:“小人,這鴻門宴的帖子你也敢接”

“鴻門宴也是宴,高靖書大我兩品,他發的請帖,我還能撕了不成”梅蕭仁晃了晃手裡的紅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