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曲折迂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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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南宮音嘆道:“血靈芝本來就是稀罕之物,往往可遇而不可求,今番要救三弟的性命,它卻無影無蹤,這可如何是好?”周冶平頓足道:“我再去找找看。”方要邁步,聽得地上孟三點顫聲道:“二哥,你…你不用去了,這蜥蛇之毒厲害無比,便是得了那血靈芝,只怕也救不了我。”他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此刻天色漸漸放亮,東方晨曦破曉,他的面目被看得真切,卻是一片鐵青,血色慘淡。南宮音手足無措,道:“三弟,你少要說話,太過耗損氣力。”
孟三點悽然一笑,道:“大姐,我此刻••••••此刻要是不說話,只怕此後就沒有機會說話了。我,我••••••我錯了,本該分出輕重,先去尋那完顏烏蒙這狗賊復仇才對,他酒囊飯袋,一介窩囊,斷然不是我的對手,更••••••更不能傷我如此至重,可是我好••••••好糊塗,偏偏按捺不得心中的怒氣,想起當日被‘竹蘆雙怪’羞辱之恥,反倒先去尋他報復,卻是以卵擊石、飛蛾撲火••••••。”咳嗽一聲,吐出幾口黑血,道:“今日若死,勞煩你••••••你們就將我埋在此地罷,但碑字之上,只寫我的小名即可,待宗王爺的手下金兵搜尋而來,也不至••••••至於生疑,把我刨墳毀屍。”
陳青桐聞言,不覺一驚,暗道:“人死如燈滅,便是什麼恩怨也可一筆勾銷了,難不成他完顏烏蒙還要學伍子胥一般,攻入楚都之後,也毀墳鞭屍嗎?”只聽孟三點的聲音漸弱,手足抽搐,吐出一口長氣,聲息全無。南宮音與周冶平見孟三點死去,悲從中來,不覺放聲痛哭。稍時周冶平勸道:“大姐,若是‘竹蘆雙怪’帶兵追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還是先將三弟入土為安,你我去別處避避風險才是。”南宮音聽他說得有理,點頭道:“不錯,這筆仇恨,他日再來索回。”
二人就在土丘之旁挖掘了一個坑穴,將孟三點屍身埋入其中,插木為碑,躬身三拜,便往北而去。待他們走遠,陳青桐與丁晴轉出,來到孟三點的墳前,見木碑刻道:“幼弟苦郎之墓。”丁晴見墳冢孤單零落,晨風之中,莫不淒涼,不覺嘆道:“果真苦也。”與陳青桐喟然一嘆,往大都而去。
金都燕京,又稱大都,為海陵王完顏亮遷建。昔日遼帝暴戾昏庸,橫徵暴斂,女真部落不堪欺壓,遂尊完顏阿骨打為部落大首領,豎旗反遼,便以上京為起義據點,從此打下江山社稷,建立金國大業。建國後,完顏阿骨打榮華在手,但依然惦念舊地,於是在上京設會寧府,以為首都。海陵王弒金熙宗篡位,為平民憤籠絡人心,便頒 “求言詔”,上至朝野公卿,至販夫走卒,都可上書建策。有人提出上京偏遠一隅,往來征戰多有不便,不若遷都燕京,挾北地之中以利四方。海陵王聞言大悅,遂納此策,下詔建都,由右丞張浩全程監督,又廢陰陽五行之說,多年方完,新都氣象自此大是不同。
這一日,陳青桐二人來到那大都城外的清河村,走過一處院落,聽得裡面淒厲號角,不覺驚異,遂進去觀看,卻見一個赤裸的漢子被縛吊在樹上,旁邊一人,正用皮鞭惡狠狠地抽打。圍觀者甚眾。每一鞭抽下,那人邊渾身一陣抽搐,口中猶然慘叫,聲音漸漸低沉。陳青桐又驚又怒,道:“如此鞭打,便是一頭熊也要被打死了。”
丁晴道:“你且等等,說不得此人是且賊強盜,為此間的主人所仇恨,是以下手極重也未可知。”陳青桐道:“便果真是那強盜土匪,也不該如此鞭打。怎樣懲罰,官府自然有責處定論。”就要上前,聽得人群中有人哈哈笑道:“這裡都是看熱鬧的人,大多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小兄弟能挺身而出,評論公道,也算得一條好漢,只是看你模樣,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怎能拔拳相助?這打架的事情,還是我來辦吧。”
陳青桐不及說話,便見人群中走出一個漢子,英武雄壯,氣宇軒昂,厲聲喝道:“住手,他犯了什麼過錯,你們敢這等使用私刑,罔顧我大金王法?”見執鞭之人充耳不聞,不覺大怒道:“可惡,卻將我說的話當作狗屁了?”一把捉住他的右手腕,道:“我與你說話,你如何不答,只是一味地打人,卻將我當成什麼了?”
那人被這漢子捉住,大聲罵道:“我是此地的溫財主,我打我的家奴,關你鳥事?”拼命掙扎,就要掙脫。孰料這個漢子的力氣甚大,左搖右擺,始終不能掙脫,不由惱羞成怒,將鞭子放下,被左手接過,朝著漢子惡狠狠地抽來。
那漢子也不躲閃,看鞭子過來,另一隻手探出,輕輕握著鞭身,冷笑道:“你這惡人,這鞭子打得了我嗎?”將它扔在地上,一足踏住,大喝一聲,手臂用力,只聽溫財主殺豬喊羊地叫喚起來,道:“這,這手腕要折,折了,大爺饒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漢子道:“我好言好語與你說話,你不搭理我,偏偏要我動武用強,真正的賤骨頭是也。我問你,他究竟犯了什麼過錯,要如此歹毒地折磨於他?”溫財主急道:“他偷了我的錢財,我才罰他。”樹上那人聽得,哭泣道:“這位大俠,小人喚作劉大牛,本是此地的佃戶,素來安分守己,不敢為惡。溫財主看中了我的妻子,要我讓給他,我不肯,他便誣賴我是賊人,將我吊在這裡打。還請大俠行行好,為我主持公道。”
那漢子道:“此話當真?”劉大牛道:“不敢有假。”漢子大怒,道:“你這肥豬一般的骯髒破落貨,有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老子豈能輕易饒你?”手上更是用力,只疼得溫財主五官擰成了包子,鼻涕眼淚流下,嚎啕大哭。陳青桐將劉大牛放下,尋來一件衣服,給他披上,饒是如此,那劉大牛依舊凍棏簌簌發抖。漢子問道:“你妻子呢?你都被打成了這樣,她為何也不過來攙扶?”
劉大牛顫聲道:“她被溫老爺關在柴房裡,出不來。”漢子一個耳光打在溫財主臉上,那財主頓時半邊胖臉高高腫起,喝道:“欺男霸女,占人妻子,乃是大罪!”三兩下除去溫財主的皮裘大衣,要劉大牛穿上。劉大牛不敢,卻惱了漢子的急躁脾性,大聲道:“好,你若是不穿,我這就放他,還讓你把你吊在樹上鞭打。打得過癮了以後,他再去姦汙你的妻子,如此可好?”劉大牛大駭,忙將皮裘穿上。不多時,聽得一個女子哭道:“相公,你,你怎樣了?”原來是丁晴悄悄跑到柴房,把他妻子釋放了出來。夫妻二人甫一見面,抱頭痛哭,道:“今日若非遇上幾位好人,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也。溫財主凍得渾身紫青,哀求道:“大俠,一場誤會,你放過我吧。”漢子怒道:“這是一場誤會嗎?直到此時,你這狗賊還敢唬弄於我?”又是一個巴掌掄過去,劈啪響亮,那溫財主的半邊臉頰頓時大如豬頭,紅得發亮。溫財主大哭道:“是,是,我該死,我罪大惡極,還望大俠給我一條生路,讓我改過重新。”
漢子愕然,繼而笑道:“改過重新?好,好,我給你一次機會。人家夫妻恩愛,你偏偏覬覦美色,要將人家拆散,這筆帳怎麼清算?”溫財主頭也不敢抬起,喃喃道:“一切聽從大俠發落!”漢子大聲道:“是你叫我發落,卻不是我逼你的,是也不是?”溫財主微微稱是,不敢頂嘴。聽漢子道:“好,我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你叫人取五百兩銀子來,給這一對夫妻!”溫財主急道:“可以,可以。”吩咐下人取來五百兩銀子,交給劉大牛。他夫妻二人心驚肉跳,卻不敢不接。
漢子哈哈大笑,道:“你倒也乖巧,罷了,我心情好,就饒你一條狗命。”鬆開手,一腳踢在溫財主的屁股上,將他踹了一個狗啃屎。
旁邊有人將溫財主扶起,一件毛毯裹在他的身上,倉皇逃進屋內。漢子對陳青桐笑罵道:“下回再見你作惡,老子一把火燒了你的安樂窩,把你發去做苦役!這位小兄弟,看你模樣,莫非是江南人氏?”陳青桐見那漢子豪爽過人,不像居心叵測之輩,當下也不隱瞞。漢子笑道:“我叫烏爾都,請小兄弟與你那小情人一併去那前面的小營酒樓喝杯酒如何?劉家夫妻也一起過來吧。”陳青桐抱拳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烏爾都哈哈笑道:“老子生平,最喜直腸子直性子的好朋友做兄弟,你若再囉嗦,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陳青桐也喜愛他性情直爽如此,抱拳笑道:“那就要令大哥破費了。”
烏爾都哈哈大笑,道:“這才像話!小兄弟雖是江南人氏,但這份豪情,較之我北國粗人也毫不遜色。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他三個並著大牛夫妻,出得院門,便往酒樓而來。圍觀百姓再無熱鬧可看,各自散去。
幾人到了酒樓坐定,烏爾都點了酒菜,對劉大牛夫妻說道:“我不是吝嗇,捨不得讓你二人吃一頓好的。那溫財主拿我沒有辦法,但你們是此地佃戶,日後必定逃不脫他的報復。”劉大牛道:“大俠如此說話,必是替我夫婦想了一番調理安排。”烏爾都笑道:“你倒是聰明瞭。只是這安排其實簡單,他的五百兩償金你們悉數拿去,到大都城內盤下一座酒樓或是商肆,做些買賣。那溫財主是此地的土霸王,可是他一旦進入大都,又算得了什麼?便見你夫婦二人,仇恨無比,怎敢為難於你?”劉大牛又驚又喜,顫聲道:“大俠要將這五百兩的白銀全部賞給小人?你,你老人家不留下一些嗎?”烏爾都道:“我要真是老人家,當然可以留下個一百幾十兩,買酒吃菜,逍遙自得。我如今年富力強,要它作甚?若是沒有錢花了,我就再去溫財主的家裡索要一些就是。他敢不給我?老子拆了他的房子!”連連催促他二人快些離去。劉大牛夫婦不敢怠慢,千恩萬謝,便往大都而去。
三人吃喝,談笑風生,不多時,只聽得外面有人吵吵嚷嚷道:“將溫老爺打傷的強盜快些出來受死!”烏爾都哈哈大笑,道:“聽聽,那溫財主這就找人來報仇了。”顧不得掌櫃與一眾食客的驚愕目光,大步走了出去。陳青桐道:“晴兒,你我出去看看。”
三人來到門外,見數十個胖瘦不一的漢子將烏爾都團團圍住,各執兵刃。
烏爾都冷冷地笑道:“大爺就在這裡,你們若有什麼本事,何不盡數使將出來?”為首的一個漢子長刀一擺,怒道:“好猖狂的強盜,弟兄們,別客氣,衝上去打死他,要是鬧出了人命,自有溫老爺扛著。”數十人齊聲吶喊,一併簇擁上來。烏爾都大吼一聲,道:“來得好。”一頓拳腳,片刻之間,將這幫打手打得鬼哭狼嚎,東倒西歪。丁晴低聲道:“這人的武功,與北國第一高手耶律宗雷有幾分相似,勁道剛猛,招式不退不避,有大開大闔之風。只怕他與尊勝法王耶律宗雷有些瓜葛。”
有人大叫道:“弟兄們,這人武功不差,方才若非手下留情,你我此刻早已撲跌在地、傷筋斷骨。再要打下去,惹得他性起,只怕就不能善了。咱們不過受了溫老爺的幾十兩銀子和幾罈好酒,犯不著為此陪上自己的性命。”另一人道:“大哥說得不錯,你我現在已是鼻青臉腫,就是此刻回去,也算是對得起他了。”各人主意即定,一聲吶喊,瞬間逃得乾乾淨淨,杳無蹤跡。
烏爾都哈哈大笑,道:“你們武功不行,但也還識得好歹,知道大爺我手下留情,不曾痛下殺手,這逃跑的本領也是一流。”與陳青桐、丁晴回到酒樓之中,依舊大吃特吃。不多時,窗處又來了一匹駿馬,風塵僕僕,氣勢急迫,馬上一人,青布勁裝,精神矍鑠。陳青桐道:“這一次是過客,還是又來找你尋仇的?”仔細一看,那人馬匹之後,尚有一匹空馬,黑鞍墨鐙,頗為神駿。丁晴道:“這是寶馬‘追雲’,如何在這裡出現,而且沒有人騎?”
烏爾都嘖嘖稱讚,道:“丁姑娘好眼力。”陳青桐咦道:“他為何揮手?莫非是在向這邊某誰打招呼?”話音甫落,卻看烏爾都將一錠大銀放在桌上,面有歉意,道:“陳兄弟,丁姑娘,我還有要事辦理,就此失陪,咱們後會有期。”匆匆出門。便看那馬上的漢子一聲吆喝,勒住韁繩,將馬歇下,與烏爾都不知嘀咕些什麼。烏爾都點點頭,跨上烏雲駒,朝著酒樓這邊一抱拳,揚鞭策馬,絕塵而去。
陳青桐與丁晴也往大都趕去,將近天黑之時,進了城內。二人在雲岫閣歇息,各得一間上房,毗鄰而居。第二日清晨,二人在樓下用餐,一位女真女子坐在隔壁的雅間,被一道雕花小欄杆隔開,與兩個僕人自成一室,可見得是個養尊處優的千完顏小姐。她從屏風空隙處,不時往大廳打量,從眾食客掠過,眼光瞥過丁晴,不覺一愕,眉頭微蹙,若有所思。陳青桐低聲道:“晴兒,那位小姐不住把眼看你,好不奇怪。”丁晴頭也不抬,哼道:“你少要揶揄,莫不是甚不老實,與她眉目傳情,猶恐被我發覺,於是如此說話,不至於教我生疑。”陳青桐聞言,哭笑不得,道:“你如何這般冤枉我?”推搡她的肘臂,喃喃道:“你不信麼?她此刻向你走來了。你看看,定然是與你說話的。”此言一出,丁晴不由不信,抬起頭來,只覺得身畔微風一閃,花豔豔的衣袂輕輕拂過,一個女子繼而俯下身子,若花臉顏盈盈相對,笑道:“這位姑娘,你與我的一位朋友生得好像,可惜他是男子,而你卻是女子。”
丁晴微微一笑,道:“天下相貌相似之人,比比皆是,只是姑娘為何將我看成是一個男子?這實在是有些教我啼笑皆非了。”那女真女子面色驚愕,道:“他也是你的這般從容,說話慢條慢理,頗有大將之風。”陳青桐聞言,暗暗竊笑。那女真少女不依不饒,轉過身子,對著兩個僕人問道:“你們可覺得她像洪少爺?”那兩個僕人躬身一禮,道:“像極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一般。”
少女點點頭,對丁晴道:“你看,我沒有胡說八道吧?你真的很像那位洪少爺。”眼睛一轉,又道:“我叫完顏玉真,你可聽說過這個名字?”丁晴搖頭,道:“完顏玉真?這是金國人氏的姓名吧?我們從江南而來,大都是第一次涉足,不曾聽說。”
完顏玉真聞言,似乎有些失望,偏偏還不甘心,又道:“那你可有什麼叔伯兄弟之類,其中或是與你長得一模一樣,或是與你有幾分相似?”丁晴道:“他們都比較俊朗,可是沒有一人如我這般,果真有之,豈非是娘娘腔了麼?”完顏玉真奇道:“聽聞江南之地,男子多有雌柔之風,如何就不能象你了?”她說著話,一雙眼睛往陳青桐看來,便似他就是最好的佐證。陳青桐面上一紅,忖道:“我站得直,坐得正,這副身材雖然稱不得魁梧雄壯,但是也有天地之間丈夫風範。她若非懵懂昏噩、什麼也不懂,便是故意找碴、有意尋我難堪了。”心中頗為不悅,轉念一想:“她不過是個千完顏小姐,我與之計較什麼?”自顧自地喝酒吃菜。
丁晴見他如此模樣,似笑非笑,道:“非也。所謂南地男子的陰柔之風,實則是指言語舉止皆彬彬有禮,不似北地鬚眉粗魯,動輒喊打喊殺。此乃文明開化之故,卻非與女兒家一般的娘娘腔。”
完顏玉真幽幽一嘆,道:“你說得不錯,那洪大哥也是如此,聽聞他是嘉興之人。”丁晴咦道:“你那位洪大哥回去了嗎?”完顏玉真道:“他有事離開,說好三月後回來,但是從此杳無蹤跡。”再無興趣搭理,垂頭喪氣地轉回雅室。
卻聽得有人叫道:“這位小姑娘莫非是思念情郎?既然如此,何不就在我等兄弟之中挑選一位?什麼洪少爺,這裡劉少爺、王少爺、趙老爺多得是,哪一位不比他強上許多?”陳青桐大是奇怪,忖道:“哪裡來的一幫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言語調戲人家女子?”細細打量,見大門口簇擁著一群衣裳襤褸的乞丐,擠眉弄眼,神情促狹,頗不正經。完顏玉真大怒,喝道:“哪裡來的一群胡裡邋遢、流裡流氣的叫花子,咶噪起鬨,胡言亂語,莫非要跟本小姐過意不去麼?稍時將你們統統投入大牢,打上幾十板子,再餓上幾頓,且看如何還有氣力說話?”那些叫花子交相叫道:“好厲害的一位婆娘,既然如此,我等也不敢滯留了。弟兄們,母大蟲兇悍,風緊扯呼。”紛紛笑道:“撤退,撤退,她如此彪悍,若是真被她選為丈夫,豈非是大大的不妙?”
完顏玉真從桌上提起一把彎刀,就要追趕出去,卻見他們腳步輕快,早已逃得老遠,遂收住腳勢,狠狠唾罵幾句,依舊坐下。孰料那些乞丐最是調皮,見她不曾追來,繼而轉回身子,肆意胡鬧,所言所說,還是一如既往的調侃戲謔之詞。
完顏玉真罵道:“這些不知死活的濁物,實在討厭。”旋即起身,又看他們急急逃去。如此三番四次,完顏玉真衝著身旁的兩個僕人喝道:“你們就守在大門口,他們要是回來,二話不說,便將他們痛打一頓,若是打壞了身子,只有我一人承擔。”
兩個僕人一聲唱喏,解下腰上的一根大棒,左右分立,侍候於門旁。不多時,那些乞丐果真迴轉,兩人吶喊一聲,揮舞著棍棒衝了過去,卻不知那些花子身手敏捷,撲打折騰,反奪下棍棒,將二人打得鼻青臉腫,唉喲叫喚。完顏玉真罵道:“好狗賊,你們就是逃得天涯海角,姑奶奶今日也決不善罷甘休。”拔出彎刀,亮出明晃晃的刀刃,就匆匆追了出去。丁晴眉頭微蹙,道:“情形不對,你我過去看看究竟。”
一眾人前後追逃,繞過幾條巷子,來到一處死衚衕口。完顏玉真手提彎刀,冷笑道:“此番看你們還往哪裡走?”身後兩個僕人陪笑道:“小姐武功高強,若是親自出手,他們這些花子斷然沒有回手之力。我們也託小姐的福,好好討回方才酒樓受辱之恥。”前面的一個叫花子哈哈大笑,道:“弟兄們,這幾位貴人既然下定決心要和我們一決高下,你我再是肆意逃竄,畢竟有失丐幫的身份。”另一人道:“反正咱們也是假冒的丐幫子弟,就是辱沒了他們的身份,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完顏玉真臉色一沉,斥道:“你們不是丐幫中人麼?事已至此,還不說出自己的真正來歷?”為首一個面有黑胎的花子笑道:“我們既然冒充丐幫的身份,自然是要遮掩本來的真實來歷,怎會因為你們的三兩句話,便老老實實地悉數招供?可笑,可笑。”邊上一個鷹鉤鼻子的花子搖頭道:“不可笑,不可笑。”黑胎花子愕然,道:“她們有如此狂妄的要求,還不可笑麼?”鷹鉤鼻子道:“‘可笑’二字不足以詮釋你我心情,該是可笑之極也。”眾人拍掌大笑,道:“不錯,不錯,木世兄說得機是,正是可笑之極也。”
完顏玉真又羞又氣,一張小臉頓時通紅,破口罵道:“一些千人嫌萬人棄的臭烘烘的乞丐,莫非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好,本姑娘初時尚抱持菩薩心腸,不過想對你們略施小懲,以為後戒,不想你們這幫濁物卻是如此的憊懶無賴,罷了,罷了!我就是因此殺了你們,也沒有什麼不安。”鷹鉤花子咦道:“你是什麼菩薩?非也,非也,你是女佛爺,何不與我抱在一塊兒,一併參那歡喜佛如何?”
陳青桐躲在角落,聽得真真切切,不由眉頭緊蹙,忖道:“在酒樓葷話淫 語之時,就算此人最兇,這一副好色的嘴臉,實在叫人厭惡。”陡見刀光一閃,完顏玉真再也按捺不得,彎刀徑直往他劈下,口中喝道:“你到陰間去歡喜罷?”
鷹鉤鼻子嘆道:“那裡只有牛頭馬面,千般小鬼,我和誰去歡喜?還是你菩薩心腸,和我歡喜就好。”言罷,身子輕輕一側,避開鋒刃,抓她手腕。完顏玉真見他如此舉止,心中暗笑:“果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我此刻只消手腕一轉,刀鋒反斫,你的這一雙手就要廢了。”轉念一想,這人無賴得緊,便是廢了他的一雙手,也是應該,於是冷笑一聲,道:“看刀。”話音甫落,不及動手,卻看鷹鉤鼻子一手驀然暴漲三分,點光火石之間,已然握著了自己的手腕,嘿嘿尖笑道:“好,好,我的眼神不太好,你將這刀探到我的鼻子底下,教我看個仔細。”
完顏玉真駭然,拼命想要掙脫,但他那手跟鐵箍一般,自己絲毫不能動彈。陳青桐與丁晴相顧道:“這人的招式精妙,好高的武功。”那黑麵漢子拍掌稱讚,道:“大哥出手,天下無敵!”哼著小曲,得意時,一拳打在了牆上,頓時就是一個偌大窟窿。陳青桐與丁晴又是一驚,忖道:“他也好強的內力。”眾乞丐大聲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