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士之殤(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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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武穆詞曰: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恐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士飢餐胡虜肉,笑啖渴飲匈奴血。待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此詞乃南宋抗金名將岳飛登武昌黃鶴樓有感所作。這首詞作後來傳唱世間,直至今世,此詞之作,乃為北宋末年著名的“靖康之亂”而來。公元一一二五年八月,金太祖阿骨打因與北宋海上之盟事敗,遣名將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南下揮師攻宋。十月,東路完顏宗望率軍自平州(今河北秦皇島市盧龍縣)攻燕山(今北京西南)。宋易州守將韓民毅投降變節,次年一月二日,於白河(今北京密雲縣白河峽谷)和古北口(今北京密雲縣古北口鎮)大敗宋軍,宋將郭藥師屈膝投降,宋北邊境洞開;金兵連戰皆捷,勢如破竹,半月之間,又破宋兵五千於真定,一月二十二日再克信德。
河北一境盡喪敵手,金國兵鋒距東京只十日路程,情勢緊迫。徽宗欲棄國南逃。給事中吳敏力諫,主張任用賢良,堅城固守,下旨天下勤王,遂薦太常少卿李綱為帥。李綱奏上“御戎”五策,奏曰“非傳位太子,不足以招徠天下豪傑”,請徽宗退位以“收將士之心”。徽宗任吳敏為門下侍郎,佐太子內鎮京師。眼見金兵勢大,徽宗驚慌之下,不得已下旨道:“皇太子可即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宮。”十二月,太子趙桓(欽宗)即位,改元靖康,徽宗稱“太上皇”。次年正月初三,徽宗、蔡京、童貫僅內侍數人,以“燒香”為名,匆匆逃出東京,跑到亳州,又從亳州逃到鎮江避禍。人們心中憤怒,太學生陳東上書,指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彥、朱勔為“六賊”,請決“六賊”死,以謝天下。開封府尹聶昌派武士斬王黼,李彥、梁師成賜死,蔡京、童貫流放。京師朝野,群情洶湧,欽宗迫於情勢,再令監察御史斬童貫。九月,朝官議論,說蔡攸等三賊亦罪不容誅,三賊再被斬。除滅民賊,京師振奮,各路勤王兵漸漸雲集,瀕於滅亡的北宋王朝終於又顯出了一線生機。
但此時朝中主戰派力弱,大臣李剛、禁軍大將宗澤等不受信用,欽宗遣使議和,金兵撤軍北歸。名將种師道氣恨而死,但吳敏、唐恪、耿南仲等主和,不但阻勤王之師渡河追擊金兵,且撤黃河之守,李綱外放河北河東宣撫使,無所作為,後被逐豫章(江西)。不久,金國果如大將种師道生前所料,再次兵分四路,揮軍南下,完顏宗翰從大同出發,破宋將張灝軍於文水,續克太原。東路完顏宗望擊敗宋兵於雄州、中山、新樂,取天威軍,克真定。金兵少作修整,即從太原向京師席捲而來,破威勝軍,克隆德,渡孟津。宋西京、永安軍、鄭州皆望風而降。東路完顏宗望自真定向汴京進攻,渡河攻臨河縣、大名縣、德清、開德府,克懷州,兵鋒直到汴京城下。
公元一一二七年一月九日,完顏宗望、完顏宗翰破汴京,擄二帝並嬪妃帝姬三千餘人北去,京師百姓,死者不計其數,國家府藏,為之一空。金太宗“下詔”廢宋欽宗、宋徽宗父子為庶人,七日,名臣李若水罵賊死節。四月,金兵撤軍,北宋東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漢上,北至河朔,伏屍百里,死者如麻,被金人擄去的百姓男女不下十萬人,但金兵所到之處,生靈塗炭,赤地千里。史載“靖康之亂”中被擄北宋宗室三千多人,到燕京後只剩千幾百人,公主、皇后、貴妃等,為金人路途蹂躪而死者大半,連欽宗與徽宗的皇后也遭到猥褻調戲,欽宗皇后朱氏時年26歲,豐腴豔麗,被逼裸體為金人跳舞不堪受辱,跳河自盡。宋人吳激《人月圓》詞曰:“南朝多少傷心事,猶唱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溼,同是天涯。”宋徽宗在五國城期間所作《在北題壁》:“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天無南雁飛”。孤獨、淒涼之感躍然紙上,說的便是“靖康之亂”北宋亡國後的悲慘遭遇。靖康之後,宋室南遷,皇九子趙構於金陵繼位,北宋即亡。
轉眼這一年已到了南宋紹興十六年。這一年離靖康國亂已過去很久,抗金名將岳飛為奸臣秦檜所讒,也已不幸在風波亭歸天。正在這一年秋冬之際,金國京師上京郊外三十里地的平盧鎮上,來了兩騎快馬。平盧乃是金國京畿外圍重鎮,乃金國沈王完顏宗弼(兀朮)該管轄地,往來盤查極嚴,鎮上往來金兵巡者絡繹不絕。兩人下馬進了一家客棧,那掌櫃見兩人英氣勃勃,身穿寬衣,衣中鼓鼓囊囊,心中頓時有數,問道:“兩位是要打尖?要住店?請問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其中一人貌甚粗豪,滿臉絡腮鬍,應道:“在下名叫阮傑,這位是我兄弟於揚。我們都是上京本地人,做替人保鏢為生。因南邊不安,保鏢生意不賺錢,這回去,貨物被南人搶走,本錢蝕光,沒奈何計,只得再回老家來,思量後計。因我們兩兄弟在京師的家中已然無人,此處離京師不過三十里路,眼見天色陰沉,將要下雪,前路不便,因此前來投宿。”說到這裡,從懷中取出五兩重一錠銀子並一張路條交給掌櫃。那客棧之中,便有巡邏的金兵,過來檢視兩人路條,點頭道:“沒錯,這是沈王千歲府中發出來的路條,既路條無誤,又是咱們京師人家,何必為難了他們?這趟巡完,俺們還不見得能趕回京師去呢。”掌櫃賠笑道:“是,說的是。”那金兵將路條還給兩人,道:“既在此投宿,夜晚不得出門,違了沈王千歲的宵禁令,抓著了就是一刀砍了驢頭,到時冤也是沒處喊的,都聽明白了麼?!”阮傑連忙抱拳道:“多謝大哥提點。”放手之機,輕輕就將一錠銀子塞在那金兵手中,那金兵點點頭道:“是個識相的。掌櫃的,安排這兩個人住幾號房?”那掌櫃的道:“二樓只剩南面地字號沒人住,那裡拐彎避風,房裡正好有兩張床鋪,上一位客人剛走不到半個時辰,屋裡燒得正暖,兩位意下如何?”
那於揚一直在旁緘口不言,聽了這話,點頭道:“最好僻靜。在下路上偶感風寒,正要僻靜之所歇息幾日。”那金兵道:“既是我邦下民,當不得外人奸細賊徒。小二,帶我們三個一道上去,老爺要檢查檢查,以免夾帶生人在內。”小二應聲,接了掌櫃的門牌鑰匙,將三人領到二樓房間裡來。
那金兵手按腰刀,四下檢視,對小二道:“財神爺上門來了,還不去準備吃喝?”那阮傑見那金兵並無馬上就走的意思,一雙眼睛滴溜溜到處亂轉,心中會意,道:“這位大哥不如坐下同飲幾杯如何?便當祛寒。”那金兵摸著鬍鬚唔了一聲道:“果然是走南闖北見過風勢的人。”大剌剌坐了下來,那小二連忙告辭出門,去準備吃食熱水。
不片刻,那小二帶了人,端了幾樣菜式上來,卻是滷烤羊腿,白切雞,芙蓉魚,花糕牛肉等幾樣下酒菜而已。並有一碗三鮮湯給三人潤喉。那金兵叱道:“下去,別在此地叨擾老子們吃酒。”那小二果然噤若寒蟬,連忙退下。
當下阮傑於揚兩人一左一右,各自坐下,舉杯道:“近鄉遇故,殊為欣喜。咱們兄弟雖然落魄,有大哥指點幫襯,他日定能東山再起。多謝,請喝一杯。”那金兵冷冷一笑,把酒喝了,道:“只怕南邊不易來罷?”阮傑年紀稍大,聽他語帶雙關,心中暗暗一驚,見那金兵臉帶冷笑,似是不懷好意,忙道:“言重。大哥為何這樣說?”那金兵冷冷地又笑一聲道:“你們倆的託詞,說給別人知道,別人不知的也就信了。若說給我聽時,卻是句句謊言,到處穿幫。你兩個一口南音,卻託言家在北邦,這種謊話,能瞞得過誰來?”於揚這一驚比阮傑還厲害,伸手一抓,抓著那金兵琵琶骨,低聲喝道:“你是誰?”
那金兵被他抓著,既不反抗,也不掙扎,冷笑道:“怎麼樣,露了馬腳,想要殺人滅口麼?”阮傑到底年紀稍大,見地也多,見那金兵絲毫不動,心知有異,使個眼色,令於揚鬆手,拱手道:“你若知我們倆說的不是真話,又不肯大聲叫你同伴前來捉我,定無害於我。請問你到底是誰?”
那金兵輕輕一晃肩頭,道:“問我名姓,於事無補。我受人所託,勸你們兩位早早回頭,以免誤了卿卿性命。你既知我對你們倆無害,就該聽我這一句話去,在此住三兩天,不可出門,最多不過三天,便即著速南歸。”阮傑心中更是不疑,拱手道:“多謝提醒。兄臺救命之恩,在下兄弟當銘記在心,不敢相忘。”那金兵道:“我知你們兩位疑心還在。我這裡有封書信,你兩個看了便知。”脫下牛皮腰帶,道:“借你腰間匕首一用。”阮傑心中更驚。他此時外袍未脫,那金兵已看出自己腰帶上帶著十二把匕首,又更知行藏已露,再要遮掩,未免不夠光明磊落,於是掀起外袍,取出一把匕首來,遞給那金兵。那金兵接了匕首在手,輕輕一拋,點頭道:“好一把浙東呂家的奪命連環匕。浙東呂家乃舊日武林中一大豪門,連環奪命匕傳子不傳女,傳女不傳媳,自呂東藩、呂東紀兩位老英雄于靖康年間隨宗澤起兵勤王,身赴國難與國同休,連環奪命匕多半在這世間已無別的傳人。以我所見,你大約就是呂東藩呂大俠唯一的兒子呂堂,是也不是?”也不管他如何回答,用匕首輕輕挑破腰帶內襯,取出一幅白綾,和匕首一道交到他手裡,道:“你兩個看了書信便知端的。”
阮傑(呂堂)接了匕首和白綾在手,輕輕展開,但見那白綾上寫著幾行字:“文昭(呂堂字)仁兄、履業(於揚,即楊鈺字)仁兄青鑑:長江分袂,三載於茲,每憶丰儀,時深渴想。當年弟病遊江南,非吾兄慷慨解囊伸手,賤軀早填溝壑,棄之於野矣。每念熱腸俠骨,弟沒齒不敢輕忘。弟暫避風塵,閉門謝客,唯賤軀粗適,堪告故人耳。聞二兄不日將同至京師,欲代國刺金帝,並取沈王之首,弟以為切不可也!八脈心法,沈王新近已然大成,金帝身旁,國師普風旦夕不離,凡出入者,有三千鐵騎護衛; 此二人者,乃我國絕頂高手之屬,弟苦修多年,未有足信能勝此二人者。我兄所想,弟心亦知,唯念二兄著速南歸,以期來日可也,萬勿輕身犯險,切記,切記!若二兄南歸,可來盤雲峰面晤,萬勿遷延。書不盡意,敬請鈞安並侯二兄前來草堂,弟青峰頓首。”
呂堂把信看完,暗吃一驚道:“原來是青峰兄的手書。那麼閣下就是他的族侄耶律宗雷了?”那金兵喝完了一杯酒,道:“賤名不足擾二君之耳。叔父學究天人,算無遺策,兩位的行蹤他早已知道。叔父既然知道兩位的來意,沈王宗弼(金兀朮)耳目遍及兩京(開封、上京),又焉能不知?可見此刻兩位周圍可謂危機重重。三日後叔父會在盤雲峰中恭候兩位大駕光臨,請兩位不可失信。書信帶到,在下告辭。”更不理會兩人,拱手抱拳,先出門去了。
兩人關了房門,心頭劇跳不止。呂堂眉頭緊皺,暗想這事頗為棘手,如今兩人身入金國重地兩千餘里,即便頃刻南歸,如何能到得盤雲峰去?要知沈王府中發出來的路票,只許北上,不得南下,盤雲峰乃在燕山之中,離鎮上有四百多里路,兩人縱算打消行刺金帝的心意,又如何去得到盤雲峰中?更重要的是,兩人從江南而來,一路隱秘行事,兩人乃江南義軍首領,一向行事謹慎周密之至,行蹤被人發現,為何自己反倒毫無察覺?但這寫信人乃是兩人多年前的故交耶律青峰,他既在金國重地,兩人北上金國,他又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猛可裡想道:“耶律兄交遊滿天下,這些訊息,自當來自丐幫無疑。否則他在盤雲山中閉門隱居,豈能知天下之事?
原來這兩位,呂堂乃是浙東豪族,乃梁山泊一百零八將中“小溫侯”呂方的後人,家傳溫侯戟,拳腳功夫,無不盛名當時,江南武林中素有盛名;那於揚,便是楊鈺的化名,來頭則更大,乃中興四將之一武昌公岳飛麾下名將楊再興的山後楊家掌門大弟子。兩人於嶽武穆歸天時散財結客,在太湖中組織起一支義軍,專從水路打擊金國水軍,三兩年中,兩人贏得聲名無數。只是朝廷可惡,將這支訓練有素的太湖義軍當作眼中釘肉衝刺,竟買通內奸,四下合圍,將好好一支義軍,殺得煙消雲散。呂堂與楊鈺在部下拼死掩護下逃出重圍,心頭憤恨難平,忽道:“靖康之始,至今之亂,皆由金國皇帝而起。不若我們北上上京,刺殺金國皇帝,不但為二帝復仇,更為萬千北宋在靖康之亂中無辜喪命的黎民百姓除了一個元兇大惡,可不快哉?”當下兩人計議已定,當下義無反顧,收拾行裝,一路過河,投奔上京而來。剛才給他們送信的那人,乃是兩人的一位生死之交耶律青峰的族侄耶律宗雷。當下兩人密密議道:“耶律兄乃舊遼貴族,一個平民,卻有悲天憫人的大俠之風。這封書信,自是他的手筆,斷然不會有錯。當年你我不過舉手之勞,換得他以性命相交,倒也實在難得,只要不知耶律兄現在在哪裡?他要我們三天後到盤雲峰去見他,是什麼用意?”
楊鈺道:“耶律兄武功劍法,都堪稱江湖一人,他行事向來神秘,他的用意,我們也難猜透。他固然和我們生死相交,如今好心先來示警但我們千辛萬苦到此,又怎可半途而廢?就算拋此一腔熱血,也萬萬不可縮身。耶律兄的深情厚誼,我們只好等到來世再報了,只是白費了耶律兄這片好心。”呂堂道:“好,既然兄弟你願意捨身赴死,我怎肯苟且偷生?若我們的情報無誤,明日金國皇帝要出京狩獵,那時方是大好時機。我們等在白雲谷內,只侯金帝進谷,併力殺之,以全忠烈之心。你既與我同心同德,現在不走,那麼咱們哥倆兒一道把這事辦完了,未必就一定要死,到時再去見耶律兄也不算遲。”楊鈺點頭道:“正是。”兩人當下將飯菜吃完,呂堂將耶律青峰送來的白綾書信又看了一回,只恐洩密,連累耶律青峰反倒不好,於是將白綾團做一團,丟在火裡燒得乾淨,兩人對坐片刻,長吁短嘆,默然無計,於是各自上床休息。當夜朔風大起,一場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未曾停息,天寒地凍,自不必細說。
第二日兩人起床,交割了飯錢房錢,兩匹駿馬都餵了草料,兩人自在客棧大堂吃了一飽,便即上馬,一路向白雲谷趕來。
兩人到了白雲谷中,尋個僻靜所在,將兩匹大馬都殺了,藏在山中叢林茂密之所,就在半山之上,選了個山窩,潛伏下來。
原來奉調駐守上京的,乃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四子完顏兀朮。完顏兀朮乃是金國第一名將,手使開山斧,曾引兵渡河,滅亡宋室,後以軍功擢沈王,領兵三十萬,駐守京師一線,大營就紮在白雲山下。白雲山上設有望臺、烽臺,完顏兀朮平日卻駐節京師之中。他出身行伍,轉戰南北,武功高強,驍勇善戰卻有足智多謀,但性情卻十分暴戾,治軍嚴厲,瞪眼殺人,凡是大小事案,遇到他手,想要逃脫,那是難上加難。呂堂與楊鈺兩人在山窩裡伏了大半個時辰,才聽得京師方向,號炮連天,白雲山乃是燕山支脈,山高路險,兩人在半山中一望,但見京師方向,馬蹄如雷,雪霧騰飛,無數金兵,如牆而至,但見軍中黃金傘蓋,時隱時現,行軍布伍,氣象森嚴。呂堂暗道:“難怪嶽武穆在世時,稱兀朮乃生平第一勁敵,他治軍有方,不過伴駕出獵,軍容也是絲毫不亂。”楊鈺躺在山窩子裡,從腰間取出一塊厚厚的布巾,將一對短槍和一支鐵鐧擦得雪光鋥亮,寒氣逼人,道:“今日萬死,也叫這兩個元兇首惡低頭授首!”
呂堂道:“你楊家的飛天弩可遠及十丈,這回就只好請你先下手了。”楊鈺笑了一笑道:“我想先出手,你攔也攔不住我。”呂堂淡淡笑道:“我本就沒打算攔你。”楊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這才是生死過命的好兄弟。”兩人說話之間,但見金兵頭隊已到山外,六百名重灌甲士刀槍雪亮,是為先鋒,縱馬馳進谷來。那白雲山谷從上下望,宛若一個葫蘆一般,六百人先後有序,進谷檢視,領頭那人待部下全回,放起一個響箭,後面大隊緩緩馳進谷來。但見六百精甲之後,為首一將,紅袍鐵甲,頭戴皮帽,馬鞍橋上,橫擔開山大斧,那人身高九尺上下,其勢甚雄,兩人認得乃是金國名將金兀朮。但聽他隱約說話,傳令下去,在谷內安營紮寨。白雲谷深入百里,便是燕山腳下,山中草木蔥蘢,乃是最好的遊獵之所。呂堂低聲對楊鈺道:“你見谷口那道殘破的石樑麼?”楊鈺望了一眼,道:“看見。如何?”
呂堂道:“那石樑日久風化,表面已然開裂,你帶著鐵鐧,若能將那石樑擊斷,碎石充塞谷口,金帝無路可退,咱們便有機會了。”楊鈺點頭道:“交給我了。我這把‘棲霞劍’是師父傳給我的,乃是山後楊家的傳家寶劍。我因無家無口,這次出門,該帶的東西我都帶在身邊了。登山攀援,只怕有失,便是不好。”摘了寶劍遞給呂堂,呂堂接了劍,點頭道:“你只管去,小心從事,我聽你的訊號。”
楊鈺應了一聲,帶了鐵鐧和雙槍,伏低身段,不片刻時,已偷偷溜到石樑附近,此時金兵前隊已進山谷,皇帝“鑾駕”也已落下,楊鈺心頭暗禱道:“上天有眼,叫我一次成功!”插了雙槍,掣出鐵鐧,摸上石樑,重重一鐧,猛擊下去。楊家鐵鐧,得自祖上楊六郎延昭親手所傳,再加精煉,自成一派,上陣殺敵,一鐧斃命,厲害無比,兼之這條鐵鐧,重有四十三斤,這一鐧擊下,那石樑果然發出軋軋悶響,裂縫四處延伸開去。楊鈺大喜,接連三四鐧,直打得石樑上火星四濺,但那條懸空伸出的石樑,也終於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天崩地塌般直倒下谷來!
這條石樑有四人合抱粗細,山中歲月,風吹日曬,早風化得脆了。石樑一端,果真如呂堂所言,碎石如雨,大大小小的石頭頓時將谷內谷外隔絕開來。谷內眾兵,頓時大亂起來。但見兀朮橫斧勒馬,大聲喝道:“不可慌亂,護駕!”把眼一照,但見石樑斷裂所在,一條人影閃電般飛過,心頭冷笑道:“這點小伎倆,就敢出來現世!”撮唇一嘯,馬鞭鞭梢指處,皇帝周圍的大內衛士,如風般撲了上去!
楊鈺打斷石樑,手腕也震得痠麻,當下顧不得歇息,反手拔出雙槍,就向呂堂奔了過去。哪知他人在半途,只聽有人桀桀怪笑,一條人影從天而落,眼前驀然現出一人,那人手持長劍,鷹鼻深目,相貌猙獰,怪嘯一聲,喝道:“好大膽的南蠻,竟敢圖謀行刺聖上!” 唰地一劍,當頭刺到!楊鈺大喝一聲,右足一掃,身形驟轉,左手槍疾刺那人“天池穴”。那人長劍一架,反手一掌,“當”地一聲,火花蓬飛,槍劍相交,兩人心頭都是一震!那人在險峻的山道上連退三步,竟然毫無懼色,劍法霍霍展開,和楊鈺一對鐵槍鬥在一處。此時那人幾個同伴早已殺上山來,楊鈺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刷刷兩槍,將使劍的那人逼退兩步,反手槍向下一截,一名大內衛士大吼一聲,似斷線風箏般凌空飛墜下山。楊鈺手中槍一緊,連環幾槍,使劍那人把頭一低,楊鈺雙臂一展,倏地從他頭頂飛過,緊接著右手槍當空戳下,使劍那人長劍橫擋,竟給震退幾步。楊鈺騰地飛腿橫掃,兩名大內衛士慘叫聲中,跌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