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之端 第六章 初陽與說書人(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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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矇矇亮,東方几抹晨光泛出。
應覺一身白衫,腰挎長劍,背上還斜掛了個不大不小的粗布包袱,行在暗暗的天光中,身後既無送行,也無告別,就如同他往常一般,彷彿只是出門在鎮裡逛一逛,不久便回。他沿著古舊的青石街道緩緩行走,路上並無人影,本就不太起眼的雜貨店漸漸在視野裡消失,應覺走向鎮中心,那幾條寬闊長街均是被各商會佔據,他在街頭四顧望了望,選定一條街往裡走去,走了沒幾步,他抬起頭。
到了。他想。
即使以他較淺薄的見識也聽說過離平之名,在並不是那麼繁華的西南地區,最大的商會便是有“平地初陽”之稱的離平商會,創立不過二十年,總部位於有中原最南城之稱的離平城,輻射整個中原西南端與永歌森林交界地區。它在這兒的分會也要比其他商會要氣派得多——青磚黑瓦簷角飛揚,一左一右兩具石獅威武坐鎮,兩扇朱門朝內大開,現出前院裡來往的商人們。
如今旺季臨近,生意人們確實都動起來了。
“嗯...直接去後院...”應覺念著紙上的內容,繞著院牆走到另一端,後院大門通貨,一條可過車馬的大道直通院內,應覺往裡走去,天仍未大亮,地坪寬敞的後院中此刻卻很是擁擠,雜役們正將成堆的貨物放進箱子裡,然後把箱子整齊地擺在車架上,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
應覺穿過擠滿馬車與貨箱的偌大院子,大堂後門處一左一右兩個站得筆直的護衛已注意到這個陌生的面孔,看到他走近,其中一人前移一步,伸手攔在應覺前方,喝到:“來者何人?”
應覺從懷裡掏出那張信紙,回答道:“我是新來的護衛。”
兩個護衛並沒有去接過信紙,而是上下打量著應覺,很普通的白色長衫,一副少年人模樣,腰間掛著灰布包裹的長鞘,只露出一個劍柄。
“我們已經聽說此事了,跟我來。”左邊護衛說完,轉身率先走入門內。
很順利。
應覺抑制住四處亂看的想法,淡定地跟上去,大堂內空空的,唯有角落一方木桌旁立著兩道人影,其中一道極為魁梧的身影很是顯眼,他聽到動靜,往這望了一眼,旋即大步走來,只見這人身著尋常開衫,手臂肌肉暴起,寸長短髮如密集鋼針樹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滿臉的絡腮鬍更顯粗獷之意。
“你就是應覺?”
這位大鬍子護衛走至身前,沉聲問道,眼神威嚴而凌厲。
眼前這道魁梧身影雖佇立不動,應覺所感卻大不相同,他只覺有一股磅礴氣勢自其周身壓了過來,如覆過山林的黑雲,緩慢而不可阻擋。應覺呼吸一窒,在審視的目光下不禁背脊挺直,衣衫無風自動,彷彿有某種東西逐漸溢位,與這股氣勢對抗著,他昂首直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不止的大鬍子護衛,大聲回道:“我就是應覺。”
大鬍子護衛凝視數息,忽地神情一鬆,發出豪邁的大笑,那股氣勢也消失不見。
“很不錯,不愧是...的傳人。”
他話語間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姓羅,是離平商會的護衛隊長,你可以叫我羅叔。”
應覺聞言,呼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羅叔。”
看樣子這位實力強勁的護衛頭頭就是張老頭口中的“老朋友”了吧。
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也不知羅叔是怎樣跟那老不正經交流的...應覺甩甩頭,將奇怪的畫面趕出腦海,注意力放在當前,只見羅叔作思索狀,在大堂內來回踱了幾步,忽然說道:“既然你有如此實力,那就不必如尋常護衛那般頗受約束,你可以自由行動,並作為一張底牌存在,必要時我會為你單獨安排任務。”
“不過在此之前,有些話,我必須和身為新人的你說。”羅叔神情不變,語氣稍稍嚴肅了些。
“何為護衛?身具守護保衛之職者,即為護衛。只要我們還在,便不允許商隊不受任何損失及傷害,這是幹這一行最基本的規矩。至於其他細緻而繁瑣的行規,一時半會也講不清楚,你就儘量別給隊伍添亂,在路上慢慢學習吧。”
“嗯。”應覺重重點頭,沉聲道,“記下了。”
“不錯。”見狀,羅叔滿意地摸摸鬍子,回到大堂一角的桌邊,擺手示意應覺過去,“離動身尚久,我先給你講吓商隊這趟跑貨的行程。”
應覺“哦”了一聲,靠過去,方才桌旁除了羅叔還有一個身影,穿著護衛統一的制服,面相看起來挺年輕,似乎比應覺也大不了幾歲,正靠著牆閉目養神。應覺稍稍掃了一眼,目光沒有過多逗留,便轉向了桌子上,只見桌上攤著一張地圖,紙張有幾分老舊,其上繪畫的路線地形卻頗為精細,還有許多他勉強能看懂的標註。
羅叔手指輕敲那地圖上那一片茫茫森林的邊緣,比劃道:“仔細看,這兒是我們商隊的位置,出發後,首先經過陽崇縣。”說著,羅叔手指一劃,指向地圖上離此地不遠的一個小點,然後順著一條細線划過去,“再沿著這條路前進。”
羅叔的手指順著地圖上彎彎扭扭的線條越劃越遠,最終達到地圖的南端一個較大的黑點處,“最終到達離平城,途中再無落腳點。”
應覺聽著,心裡暗自有些吃驚:後段路線竟然這麼遠?以前聽張老頭和李叔閒談時講過,一般商隊走貨的路線都很是複雜,七扭八繞的,像現在從永歌到離平城不僅會過陽崇縣,還會繞路經過其他幾個大縣,最終到達離平城,才可以將收穫最大化,以商人重利的品性,如此路線著實有些奇怪。
“看樣子你對我們有些瞭解。”羅叔瞥了應覺一眼,似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之前幾次走貨確實經過了一路上數個縣鎮,並且逗留了幾天,不過路線是商會上層決定的,我們護衛只需盡職保護商隊安全,不用操心這個。”
說罷,羅叔看向那靠牆的護衛,說道:“小張,你來帶著他,我放心。”
聽到聲音,那人才睜開眼,臉上浮起淡淡的笑,但隨之眼角卻出現深深的皺紋,長髮端端正正紮成髮髻,鬢角一片霜白,配上這張青年模樣的臉,顯得極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