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漫漫江湖路 第七十五章 面具(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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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梁。
既是鎮名,也是山名。
石碑材質普通,就是隨處可見的尋常山石,其上所刻“昆梁”二字規規正正,是標準的楷體,一筆一劃大開大合,遒勁有力,而字邊緣卻潤滑無鋒,如一氣呵成般,毫無半點雕琢痕跡,可見刻字者功底之深厚,但若以遠超常人的目力望去,則可以從細微之處看出,其陰刻字型的內壁殘留著丁點石刺。
石刺極小,一般人肉眼幾乎無法看到,這說明,刻下這倆字的人並非身懷武藝,只是個精於此道的普通人而已。
當然,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畢竟此時離昆梁鎮初建已過了很多年,刻碑之人早已逝去,若無書文記載,其存在的痕跡便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了。
心中隨意評價了一番,白袍公子面帶笑意,輕喝一聲,大黃馬甩甩尾巴打了個響鼻,邁起步子繼續前進,臨近小鎮的土路寬敞而平坦,多年來車馬如流,加上這兒的鎮民對這條吃飯的道路專門修整,泥土路面被夯得十分緊實,即便是滿貨的馬車駛過,也僅能留下幾條極淺的車轍印,而自己這單騎一人,馬蹄踏過,更是幾無痕跡。
“嗒嗒”的蹄聲清脆,前方鎮子的輪廓越來越近,一座坐落在密林崇山之下的小鎮現於眼簾,齊整的青石街道交錯縱橫,道旁是一排排青簷灰瓦的民居房屋,而有一片街道建築鶴立雞群,有尋常兩三層樓之高,簷分八角,坐伏貔貅,意為只進不出,很顯然,那些高大建築便是商會與商鋪所在。
白袍公子翻身下馬,牽著繩走入鎮中,此時天色尚早,但路上已有不少行人或匆匆或散漫走過,道旁民居的門開著,有男人精神奕奕地大步邁出,為這個家的生計而辛勤勞動,有婦人成群結伴有說有笑,提著桶子去井旁打水,街道中偶爾經過一架馬車,“軲轆軲轆”的聲響與四處雜亂的閒聊聲混在一塊,清晨的光落入昆梁小鎮中,映出一幅平凡的生活畫景。
白袍公子緩步走在道上,面龐含笑目若辰星,漆黑長髮盤成髮髻,還插著一支看上去就頗為不凡的玉簪子,身後一匹健碩大馬亦步亦趨,這番組合,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如此儒雅俊秀氣質出眾的青年,在這方小鎮可不多見。
正走著,忽聞一旁爆發出一陣嬌笑,他循聲望去,只見水井邊幾名提著木桶的女人推推搡搡,其中一名年輕婦人不知說了什麼,面上羞紅一片,被其餘人正大聲調笑著,目光時不時往那人臉上瞥去,卻忽見她們話語中討論的主人公似是聞到動靜,望了過來,婦人們頓時面色一驚,有些無措,連身子都下意識挺直了半分。
這位賣相上佳的白袍公子腦子稍稍一轉,便能猜到這些女人在想什麼,估計正在說自己呢,其實以他的眼光看去,她們的年紀都不算大,也有一點姿色,不過臉皮子還比較薄,不像尋常中年婦女那樣臉皮經過百般磨鍊,別說四目相對,四十目都不會有半分影響。
面對著她們的目光,白袍公子不以為意,而是回以一個溫和的笑,便轉頭繼續向前走去,而年輕女人們見其如此,羞色尚未消盡,又低聲互相調笑起來,望著他挺直背影的眼中異彩閃動,不禁又是一陣笑,笑得花枝亂顫。
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沒再理會,徑直朝兩三層樓高的建築彙集那邊走去,穿過幾條街道,便見一條類似離平城中走馬街那般的長街,寬敞的街上行人漸多,偶有車馬裝卸貨物,商會店鋪比鄰相靠,而其中,有一座三層小樓,正是離平商會在此地的分會。
規模遠比不上位於離平城的總會,但作為一個落腳點,已是足夠,和當地民居一般風格的青簷灰瓦,木窗雕框。前院迎客大門敞開,他並沒有從此進,而是多走了幾步路,繞到商會後門,這兒無人來往,只有一名身著護衛服裝的中年男人守在左右。
見一人牽馬走近,護衛作勢要攔,低喝道:“來者何人?”
白袍公子輕笑一聲,隨手從腰間摘下一塊牌子,正面出示之。
護衛瞥到令牌上面的字,頓時大驚,面上露出一抹慌亂之色,連忙抱拳欠身,恭聲道:
“少東家。”
“盡忠職守是好事,離平商會的護衛就該這樣。”被其稱作少東家的儒雅年輕人笑了笑,將手中韁繩遞給,溫聲道,“沒其他事兒,我路過昆梁鎮,欲在此地逗留倆天,便想讓商會幫我暫時照料下我的馬。”
“少東家放一萬個心,商會的馬廄照料馬匹可是極有經驗,絕不會虧待了它。”護衛當即信誓旦旦地應道,接過繩子,大黃馬踱了兩步,打了個響鼻。
白袍公子笑著拍了拍馬頭,隨即轉身離去,只餘護衛牽著繩子立於原地,望著其離去的方向,神情振奮。
護衛並不是本家之人,雖加入離平商會多年,但也不過是一小人物而已,只知道商會的本家是羅家、以及算得上半個本家的晏家,幾位少東家他都沒有見過,而今日有幸一見,發現這位晏少東家,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溫和儒雅,對他一名普普通通的看門護衛都彬彬有禮,那些江淮世家的風範便是如此吧?
...
白袍公子,正是晏明華。
或者說,至少看上去,是晏明華。
那名護衛恐怕永遠都無法想到,他眼中毫無架子的晏少東家,早已被他人悄然替代,奪走了一切,而其本人,好不容易才逃過死劫,目前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