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並沒有那種如感逾越和試探的震怒,樊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是誰告訴你的?”

對上這平淡的目光,宋常反而垂下頭去,避開視線,恭聲道:“具體是誰,我實力不足,不敢妄然試探,但據我猜測,應是與樊大人同般身份的人。”

“哦?”聞言,樊圻語調上揚,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這段不清不楚的描述,足以讓他聯想到那幾個麻煩的傢伙。

“詳細說說,不要有任何遺漏。”樊圻神色一正,語氣稍凝。

“看樣子樊大人心裡有數啊。”宋常說道,情緒的些許變化隱於眼瞳深處,即使近在咫尺的樊圻也無從察覺,“我對直接對安離幫的重要成員動手,果然如樊大人所料,將他們請的援手引了出來,然而當我故意服軟避免與其戰鬥,並藉機離去時,卻被一名灰袍人攔住了。”

“他鬼鬼祟祟,面目藏在斗篷之下,嗓音故作嘶啞,顯然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人物。”說到這,宋常頓了頓,望向眉頭已微微皺起的樊圻,這道身影站在樹下,背後古舊的矮牆和打理齊整的花花草草,就像一個喜愛花植的普通百姓,然而那雙如刀的眼,恍有刃光灼現,透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宋常心裡再次篤定了那日自己的判斷。

“但他給我的感覺,便如那天樊大人立於崖邊一般,如潭如淵,深不可測。”

樊圻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縮。

“之後呢?”樊圻追問道,語氣中多了一絲認真意味。

“那人說,我再前進,他就殺了我。”宋常平靜地描述道,“他還說,樊大人與淮南羅家的羅錫嵐分別與金蛇幫和安離幫作棋子,互相較量,他不願插手,也不想看到樊大人贏,於是來威脅我,讓我退去。”

樊圻呼吸忽地一促,又瞬間恢復,但那總如古井般無波的面上竟出奇的變了變。

難道真是那幾個傢伙之一?不,他們若有如此一半的敏銳,我都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尷尬境地。樊圻心中喃喃自語,從宋常的描述中,也看不出具體是哪個傢伙...

“不想看到我贏是嗎...”樊圻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目光移至始終站在自己一丈之外的宋常,這個野心完全斂在心底的男人面上表情只有謹慎與恭敬,樊圻攤了攤手掌,邊道,“那人身份我已大致知曉,不過目前這還不是你該瞭解的事情。”

很明顯,此是下了逐客令。

然而宋常卻似沒領會到此言下之意一般,仍留在原地等待吩咐,樊圻望著他,表情似笑非笑,“看來你對我失去了信心?”

“豈敢。”聞言,宋常連忙低下頭,道。

“以為我看不出來麼。”樊圻輕輕一笑,“口中說不敢,心裡卻是恰好相反吧?”

說著,樊圻隨手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牌,玲瓏小巧,溫潤軟玉內浸著一條金色小蛇,這正是那日在崖邊宋常親手交由樊圻、象徵著金蛇幫幫主身份的玉牌,他兩根手指拎著懸掛牌子的細繩,金色小蛇在空中一蕩一蕩,正面朝向宋常。

“樊大人,此為何意?”宋常面作不解道。

“既然如此,我便給你一個機會。”樊圻淡然道,“你動搖了,我強留也無甚意思。你現在可以選擇拿走這塊牌子,擺脫掉棋子的身份,繼續做你的金蛇幫主也好,去投靠羅錫嵐、那名神秘人也好,你走你的路,我不會因此事而阻礙你。”

此言一出,宋常眉頭頓時皺緊,這番言語大大出乎他意料,金蛇幫貿然與安離幫開戰,他便相當於已經自龍蛇山莊擅自逃離,轉而上了樊圻這艘大船。

如此大物,真是說下就能下的?樊圻真有這般好說話?金蛇幫損失極大,龍蛇山莊會放過自己?而若再找其他大船,如羅錫嵐或那名自稱鬼骨、且讓樊圻提防的神秘人,真能行得通?最初倘若不是眼前這名鬼骨的六位黑之一親自找上門,自己可是連見其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無數疑問縈繞心頭,有些有答案,有些沒有。

見宋常低頭沉默,似陷入了猶豫之中,樊圻又道,“若在擔心我食言,那大可不必。我樊圻一生做事坦坦蕩蕩、從不違諾,說出去的話,自然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