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9

從農莊回來,顧非池好像真的很趕,甚至沒來得及回家換身衣服,便匆匆去了公司。

周且回海棠灣後又睡了一覺,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在濃重疲憊感的驅使下,周且沾床就睡得天昏地暗,等再一睜眼時,早已是傍晚時分。

傍晚的海棠灣能看見照在京廣江面的落日,波光粼粼的金光訴說著太陽最後的餘暉,跟在農莊時看見的落日很像,又不像。她推開頂樓陽臺門,難得有心情,還給自己端了杯酒。

本來想喝茶的,去茶櫃翻騰了一陣,才發現存茶早在上次顧非池喝醉時,全被她拿去煮解酒湯了。周且很少自己做飯,一個人的時候有什麼吃什麼,反正能活著不死就行。

水晶杯將酒的色澤折射得很好看,周且看得晃了眼。過往兩天的經歷好像是一場夢,像折射出的光一樣,很好看,卻不真實。

曾有一段時間,顧非池每天都會回來吃飯,就算不回來,也會帶周且到外邊兒的飯店吃。其實早在簽下那個所謂的“工作合同”時,周且就做好了一些準備。

顧非池確實是個君子,周且沒想到,他沒碰她。

直到農莊那晚,趙玥給她打了電話,周且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一些不太正常的情緒,以至於沒經過理智的權衡,自己主動邁出了那一步。

沒看內容的時候,周且還納悶,趙玥怎麼給她打電話了,周且不覺得是趙玥想通了,特意找她和解的。活了幾十年,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準則,很難為了誰輕易地改變。

或許是顧非池幫她拿到了那個角色,打個電話來表達一下感謝?

周且接了,還沒等說什麼,對面只幾個字就將她所有未出口的話堵死在嘴裡:

“黎堯回國了。”

剛聽見訊息的周且愣了一下,甚至不知道趙玥又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掛的電話。

難怪趙玥找她,自己和趙玥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自己要是下崗,趙玥能拿到的顧非池給的資源,也就到頭了。周且曾無比害怕這一天的到來,白月光回國,然後她灰溜溜的走人。

人都是有貪唸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周且自覺不是聖人,所以曾經才會擔心過慣了顧非池給的金堆玉砌的生活,若有一天真的回到以前的日子,會不適應。

但周且忽略了一點,即便二人分手,哦不,分開,顧非池必然會不吝嗇地給她一筆可觀的報酬,保證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想到這,周且笑了笑,她其實一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的。她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真的是因為這個理由嗎,真的是因為想多撈筆錢,才甘願當另一個人的影子嗎。

是吧,至少剛開始的周且是。

人總在擁有一些東西以後,會想要更多的東西。等周且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一切卻已經太晚了。

她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顧非池的呢?是在看過階級差距心情低落,他帶她到海邊散步的時候;是聽她說起經歷,願意靜靜聆聽,陪她回老家祭拜外婆的時候?

還是在阿爾卑斯山滑雪她摔出去,他充當人肉墊護住她的時候;是在佛羅倫薩小鎮的傍晚,他耐性地給她講解文藝複興時期建築的時候;是在京都酒會上,她非要戴一副和整體搭配格格不入的手套,被造型師極力勸阻時,他說按她喜歡的來的時候。

很多很多,周且記得清,卻數不完,或許就在這些事情當中,也或許更早。周且以前不覺得,可人總是這樣,在面臨離別時,才願意承認、直面自己的內心。

周且想,她是喜歡上顧非池了。

“顧非池這種男的,是個女的都得喜歡,我要是不喜歡他,那才是瞎了眼。”周且端著酒杯喝了兩口,默默給了自己一個肯定:“喜歡他,說明我眼光好。”

周且看著遠邊暗下來的天色,看著京廣江上來往的輪渡船隻,看著江邊聽不見聲音的燈紅酒綠,不由得想,不由得喃喃:“顧老闆在幹什麼呢,他知道他的白月光小姐回來了嗎,他也跟我一樣窩窩囊囊地喝酒嗎,他會和黎小姐在一起嗎。”

她端起酒杯仰頭,眼神失了焦:“他今晚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