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2(第1/2頁)

chap.12

顧非池驅車來到的這片海灘鮮有人至，周圍沒有明亮的光源，只是遠處岸上亮著燈。天完全暗了，卻並非不見五指，從遠處看，海面和天空彷彿連城一片墨藍色。

像最濃色調的克萊因藍。

海風吹亂了周且的頭發，好幾縷發絲從發圈裡脫離出來，伴隨著呼嘯的風上揚起舞。她穿的休閑裝有些寬松，連帶著衣物也簌簌抖動，整個人好似都要被吹飛一般，看著十分單薄。

看著周且像個隨時都會被吹飛的紙片，跟在她身後的顧非池解開外套，想給她披上。沒曾想還沒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給她，就見周且停下腳步，右腳踩住左腳的鞋跟，隨後左腳一抬，鞋跟便被她踩在腳下，鬆鬆垮垮地拖著。

換腳重複動作以後，周且兩腿一動，用力一甩，將鞋子甩在了岸邊。

兩只腳光著浸沒在海水裡，一個浪打過來，腳腕到膝蓋處動褲子全部淹濕，貼合在腿上。

周且玩得開心，不停地轉著圈踩水，一副瘋魔的模樣，就連泰山崩於前，也依舊風輕雲淡的顧非池，也忍不住擰起眉來。他先是上前撿起完全散在兩個方向的鞋，知道周且不識水性，怕她站不穩摔進海裡，顧非池提著鞋就大步追了上去。

饒是誰也想不到，當然，也不敢想，皎皎尊如天上月的顧非池，居然有一天會甘心彎腰，為一個女人提鞋。

周且雙手握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深吸了一大口氣，對著海面託著嗓音叫了好大一聲：

“嗚——！”

“顧非池——！”

“周且——！”

她沖著海面大喊：“憑什麼！憑什麼啊！這個世界多我一個有錢人會死嗎！想過好日子，想實現夢想，想自由自在不看人臉色，會死嗎——”

“去你媽的溫柔大方，去你媽的人設，我就是這樣，這才是我，怎麼了！憑什麼老子就得活的那麼窩囊，憑什麼老子得看人臉色拿錢！溫柔個屁，要是人人都活的那麼溫柔，輟學混社會那兩年早就被人打死了，溫柔你媽個蛋啊！”

“王八蛋——”

“全是，王、八、蛋——！”

這聲吼被她拖的很長，直到胸腔裡最後一絲氧氣被榨幹、擠壓出來，周且才費力地放下手，彎腰杵著膝蓋喘氣。

顧非池走到周且面前，彎腰把鞋子齊整地放下，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後，再次彎下腰，兩隻手捏住她的的褲腳，盡力把上邊的水擰幹，然後一點一點往上捲起來，在膝蓋處將褲子別緊，不讓它往下掉。

周且是站在潛水裡的，這麼折騰下來，顧非池身上也濕了大片，他沒脫鞋，幾個浪潮下來，估計皮鞋裡都灌滿了水。不過顧非池似乎並不在意，只專心地幫周切拉衣服，等兩只褲腳都卷好後，顧非池才站直身子，低頭靜靜地看著她。

此時的周切已經脫力，聲嘶力竭的叫喊似乎將她抽幹了。

“顧非池，我是裝的。”她依舊保持兩手杵著的姿勢，良久才道：“在你身邊這段時間，我所有的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統統都是裝的，我私下裡不這樣。”

周且說完，手撐著膝蓋，緩緩挺直了腰桿，她脖子微微後仰，臉朝著海面，不知道是不是風吹的緣故，眼睛略微發酸：“我爸在我六歲那年就死了，他是工地上的水泥匠，有次抹外牆，安全繩腐朽，他從六樓摔下去，落在三樓樓頂的防護網上。本來能活的，防護網也是個豆腐渣工程，沒等到消防隊來，網支撐不住斷開，我爸從三樓掉下裡，頭朝地，人當場就沒了。”

猩紅緩緩爬上眼周，周且努力瞪大了眼，想阻止自己流淚：“那天是星期五，我媽接我放學，她說帶我去工地上找爸爸，一起回家吃晚飯，沒想到接回來的，是蓋著白布的擔架，我媽當場就崩潰了，只是嚎了一聲，還沒等哭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