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發來文字:你還是責怪我了。

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你又這麼說,生前這麼說,死了還這麼說。”

妻子發來文字:當初是你讓陽陽離開帳篷的,他本來在帳篷裡玩得好好的。

他用力錘了一下地面:“我是要辦公,你本該看著他!”

妻子立刻發來文字:我當時要開視訊會議,山上訊號差。

他搖了搖頭:“你總有理由,行了,別說了,沒意義了。”

妻子發來文字:那你自己在這裡找吧,我回去了。

他嘴巴動了動,沒說話,趴在地上繼續尋找,過了一會,他發現隔空投送聯絡人中沒有妻子了,他心裡糾痛了一下,加大了翻找力道,潮溼的泥土上留下了一條條血痕,隨著蚯蚓一起蠕動,他每隔一段時間看一下手機,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依然沒見妻子,他對著洞穴喊了一聲,迴音一遍遍傳入耳中,空曠而寂寥,他感覺手臂一陣發疼,有隻小蟲在手臂上啃咬,他將小蟲甩掉,起身爬出了洞穴。

“孟曉遙!”他站在石頭上大喊,“孟曉遙!”

手機沒響,聯絡人中沒有妻子。

他有些焦急了,跳下石頭,跑入草叢,邊跑邊喊:“孟曉遙——”

手機傳來叮地一聲響,異常清脆。

妻子發來文字:別喊了,你的喊聲讓我想起了五年前在這裡喊陽陽的情景,心慌。

他心裡一陣激動喜悅:“你沒走?”

妻子發來文字:我怎麼可能走,那只是一時氣話罷了。

梁哲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我以為你真走了,嚇死我了。”

妻子發來文字:你要真擔心,就不會等一個多小時才出來了。

梁哲拱了拱了雙手,做出賠禮道歉的動作:“算我錯了好吧。”

妻子發來文字:什麼叫算你錯了,就是你錯了。

很快,妻子又發來文字:不過我也有錯,當年的事我倆都有責任,就別再相互推諉了,我總不能再死一回謝罪吧,再說了,我自殺也不是因為要報復你,或故意讓你活在痛苦內疚裡,我是真活不下去了,我是為了自己解脫。

梁哲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剛才犯了軸勁,實際上,他不是對妻子發火,而是對自己發火,對尋找沒有結果,對希望再次變為失望而發火,他說:“我們別再吵架了,過去幾年我們吵得夠多了,沒想到死了還要吵。”

妻子發來文字:不吵了,剛才你一直沒出來,我還挺擔心的,忍不住都要進去了,你也別感到失望,都找了這麼多年了,不差這一會。

梁哲無聲地笑笑,正午的陽光照在臉上,讓他憔悴的臉頰泛起了些許紅潤的血色。他坐在石頭上曬太陽,妻子隔空坐在他身邊,兩人肩並肩一起曬太陽。在這一刻,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寧,他多想就這樣一直曬下去,太陽永不落山,妻兒陪伴身邊,一家人團團圓圓,平平安安,此生便無慾無求了。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鄧中泉打來電話,問他在哪,說有事想和他聊聊。

他想起五年前,何然然發現土坑後,是鄧中泉率先鑽進去的,過去五年,他對鄧中泉的懷疑從未消失過,只是一直沒找到證據。他告訴鄧中泉,他下午就回去,兩人相約茶園見面。結束通話電話後,他帶上妻子匆匆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