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容絲毫沒有聽出張慶陽聲音的異樣,在辦公室內一片嘈雜的環境中絮絮叨叨說了這麼一大通。

“你不是答應我今天要回來看著慶雪的嗎?你為什麼沒有回來?!”

“我剛剛臨時開個會,實在走不開,往家裡打電話,慶雪沒接,我以為她出去玩了……”

“你總是有這麼多借口,從小到大都是!我給你交待十件事情,你都不曾完成過哪怕一兩件!你為我和慶雪做過的事情,連一個能達到讓我原諒你的機率都沒有!”

張慶陽對著電話吼完這些,由衷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某一部分的黑色的東西總算釋放了出來。

父母沒完沒了的忽視,早就讓他的內心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任是多少暖和的東西都不能輕易填滿,而且,這黑洞只要遇到一絲兒火星,便能噴發般地發洩出來。

張秀容以為張慶陽是在責怪自己沒有關照去醫院的張平君,借而把火氣轉移到“沒回來看著慶雪”這個問題上,急忙又打了幾個電話回來,張慶陽都沒有接。

他六神無主地走到慶雪房間坐了一會兒,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不經意間,他看到有一份屍檢報告平平整整地放在慶雪的梳妝檯上。

張慶陽不由得上前翻了幾頁,自動避開屍體上又黑又恐怖的部分,目光落到“張平成”這三個字上。

這份報告,曦文也給他送過一份,只不過他當時已經從慶雪的電話中得知這件事,並沒有細看,甚至都沒有翻開。

他的手指捏緊那些慘白的紙張,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嘴角的肌肉漸漸縮緊,神色陰鷙。

第二天清早,簡家大院,阿姨正拿著掃把“沙沙”打掃著院子。

這兩年她也逐漸上了些年紀,耳朵沒有以前那麼聰敏,但對聲音的判斷還是靈動的。

院裡的玫瑰花輕輕晃動幾下,鑽出一隻橘貓,院外的門口隨著響起一陣輕悄的敲門聲。

阿姨站著沒動,她以為是那隻貓,便直起身等了片刻,想再確認一下。

噠,噠,噠……

這下準沒錯了。

阿姨放下掃把隨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把,跑過去開門。

這麼個大清早兒來家裡的人,要麼是於家那個小少爺,要麼就是來送牛奶的小姑娘。

門“吱呀”一聲開啟,阿姨的笑容也隨之一僵。

“您是……”

“張慶陽。我來找何曦文。”

來的人頭髮凌亂,眼睛血紅,似是一夜未睡,模樣十分落拓。

儘管這樣,阿姨還是能一眼看出這人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陌生人。他身上的書生氣極濃,甚至比宋清河的書卷氣還要深上幾分,看得出來,是經常接觸文史資料和研究室的人。

他上身穿的淺色襯衣價值不菲,眉眼乾淨清秀,如果給他配上一副眼睛,再洗一把臉,他完全可以去大學講臺直接授課了。

“我找何曦文!”

來人見阿姨沒有答話,也沒有讓開一條道兒讓自己進去,情緒有些激動了。

阿姨雖然對這人心生好感,卻始終記著簡老爺子的交待,不敢輕易讓他進院。

“先生,您要是有急事,就事先打電話預約了再來吧!要是不急,就先去街上吃個早茶,喝幾口東西再過來……”

“我說了我找何曦文!”

來人說著,並不想再跟阿姨僵持下去,直接上手推開她,眼看著阿姨連續趔趄了幾下最終摔倒在地。

“何曦文!”

張慶陽進了院子,倒是剋制住自己,沒再往裡闖,而是提高音量衝曦文住的房間大喊了一句。

阿姨從地上爬了起來,情急之下只好拉響警報,將這人交給安保人員來處理。

不過四十多秒的時間,院中已集中了十幾個人,均是簡家護院的保鏢,一個個鎮靜自若地圍住來人,眼神十分從容不迫。

張慶陽被這無聲的氣勢逼迫,不由得後退一步,怒氣涼了半分,恨意卻高了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