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雙侯會(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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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伯嶽侯剛低頭吃了一口羊肉,吞嚥下去之後,十分正經道:“要臣說,陛下就該放手歷練歷練太子,也讓東宮為您分憂,您這樣操心勞碌,真是不把自己的龍體放在心裡,束侯說得對,很多小事兒,陛下就該讓太子試試。”
此言一出,就連大責太監都提心吊膽起來。他偷眼觀瞧上頭那位,雖然面色不動,可是雙手已然垂下,怕是已經不悅。
廣勤侯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這一貫的風輕雲淡,此時此刻也不得不瞪大雙目。時未遲啊時未遲,你這一句話,殊不是要害慘了我們二人。
“時侯如何以為。”皇帝拿起一顆青梅子。
伯嶽侯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諱,直言道:“太子今年的歲數……”
他這話剛開了個頭,廣勤侯便立即打斷道:“太子今年的歲數說到底還是需要用功學習的,臣與侯爺的想法一樣,陛下太累了,倒不如讓太傅領著太子先處理幾件小事,譬如文章會這樣的事情,歷練歷練太子,學以致用,也好服眾,更能讓天下人看到,咱們大魏的太子,是有陛下的風度在身上的,您也就不用過多憂慮太子的學業了。”
不得不說,廣勤侯這番話還是很有用的。
皇帝暗自苦笑,束今朝,說你是憑藉皇姐才穩立的,我不信。伯嶽侯說的,分明就是要讓太子參與政事,你倒好,說什麼想法一樣,卻句句字字指在太子的學業上,偷天換日,言明他好好學習才是給我分憂。你打算如此明哲保身到何時?
伯嶽侯彷彿也明白過來,打哈哈著順承著廣勤侯的話說了下去,“正是這個意思啊,依臣所見,就在東都城內各個府衙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給太子練練手。”
“這話靠譜。”皇帝心裡其實也早已有意讓太子多磨礪磨礪,只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事情。“束侯,你覺得有什麼案子是太子能辦得來的呢?”皇帝一壁思忖,一壁發問。
廣勤侯匆匆一笑,不假思索道:“陛下,南倉裡有一樁案子,丁字少陽卷青籤頭,一位叫辛世雙的儒生,或許可以讓太子試練。”
南倉大牢,這座幾百年來羈押罪犯的大獄,無數人命喪於此,白骨與血肉夯實的地基,冤魂與猛鬼遊蕩的房間,是威懾所有大魏臣民的地獄。
自本慶元年始,依罪輕重,南倉分甲乙丙丁四字牢,對四象卷宗,排黑朱青白四色籤。所羈押者,或元惡大奸,或碌碌小民,由司刑寺一概總攬。
“辛世雙?”皇帝很熟悉這個名字。他慢慢咂著這個名字,總感覺這個人熟悉無比,他繼而偏頭看了一眼大責太監。
大責太監才偷瞄了一眼廣勤侯,這個時候在心裡反覆敲定,才敢回答:“陛下,是那個寫《諫王氏疏》的辛世雙。”
皇帝這才想起來,年前有個從懷慶來的學士,秋月裡日日跪在宮門外奉書上表,皇帝本不當回事,只因擔心時日久了民議沸沸,這才宣見,卻不想他所呈之表言語違逆,字字譏諷,且指向皇后的家族,令龍顏大怒。
“是他。”皇帝沉思片刻,先是低吟:“懷明心於既往,登天子之高堂……”而後冷冷道,“一篇乏善可陳的文章,指侮中宮,當時只將他押禁南倉,倒是忘了這號人物了。”
大責太監遂低頭不言。
伯嶽侯接了話道:“陛下,這樣無學無才的空瓤子,因此殺了也是汙了您的聖明,束侯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
“只是突然想起,這案子倒是陳年舊事,不過最適合給太子練手,一來,不是大案,並不難處理,二來,太子也可以趁此機會多學學咱們大魏的法令,這可是大有裨益,必不可缺的。”
皇帝自然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原委,臉上雖然冷肅,心裡卻已經是默預設可。束今朝啊束今朝,你這是打算要把朕與太子都架在火上烤糊了才算好啊。這個辛世雙本就是皮毛之癢,無需理會,只待今秋一過,放還家鄉就是。百姓的言論可引不可阻,自古以來想要閉塞百姓之言的人,多荒政廢治。遑論要處死說話之人,簡直就是以身犯險。身居皇帝之位,他心裡非常明白,悠悠之口,就是黃河之堤。
“南倉的案子那麼多,獨這一件有趣些。”皇帝不由一笑,沉吟不止。
“束侯怕是聽誰說起了這人吧,南倉裡想要獲赦的人多了去了,保不齊這個人想走走門路,早日回家。”伯嶽侯仍舊是一副氣沖沖的樣子,誰也不服。
“他的門路可走不到我這裡來。”廣勤侯微聲回答。
伯嶽侯雙目凝視著他,冷哼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