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用不到擅專這樣的字眼,大公公,我是何等人,您眼睛毒辣,不會不知道吧,鳳印既然交由我代管,自然可處置後宮內諸事,您怎麼不明白這個道理呢?”沈群梅是頭一次沒對他好脾氣,一時之間,大責太監倒無法辯駁。

“您這不就是誤會老奴了嗎?這事兒須得陛下首肯,否則您往日的賢德,可不都是要付諸流水了?”大責太監笑眼如月,甚是和善。

沈群梅見了竟煩,冷哼一聲,瞪著他道:“你別用陛下壓我,也別用賢德架高我,倒顯得我肚量小又心思毒,”沈群梅舒緩了語氣,“啊,我倒忘了,大公公也是個飽讀詩書的,更是明歷史的,從前趙漢末年的時候,太監黃宗道聯合內侍官作亂,惹惱了太尉蔣赫,一個一個做了刀下鬼,拋屍荒野,滿門株連,黃宗道倒是個老練賊滑的,上哄著皇帝,下壓著群臣,縱有孟暉、張藝這些忠臣,也拿他們束手無策,故我朝治國嚴謹,尤忌宦官、外戚,現如今來看,難不成大公公也想做個黃宗道,來個身首異處?”

沈群梅當真動了怒,大責太監料知事情不好,陡然變了臉色,急慌慌跪下口稱知錯。沈群梅亦不理睬,遂讓宮娥撐傘,曳袖離去。望著她的背影,太責太監心中不由震驚,神思多轉,卻不知何去何從。正巧此時有內侍官來報,說拜事閣遞了兩本奏章,要陛下批閱。大責太監愣怔許久,才入殿報知。

半個時辰之後,皇帝斜倚床榻,才算醒得徹底,而外頭的雨勢不減,依舊亂打亂下。大責太監立侍一旁,已經告訴了沈群梅交代的事兒。

“既然是德妃的意思,照辦就是,陳妃可以升為淑妃,不是大事。”他睡眼惺忪,腦袋還是昏沉。

“是。”

“德妃來了還說什麼了?”皇帝一扶額,“你照實說就是。”

大責太監喉頭漸動,吞了一口口水,才稟道:“並無其他,德妃娘娘只是讓奴盡心盡責,不要放縱了陛下,傷了身體。”

皇帝旋即哼一聲,“哼,她倒是賢德。”

大責太監也不接話,而是岔了話問道:“陛下,您若是醒了,是否起駕往明政殿?”

皇帝微微搖頭,頓覺噁心暈眩,便又擺了擺手,“不去了,你把奏章念給朕聽。”話音落畢,大責太監應聲取來奏章要念,皇帝又道:“你先讓淑妃備好些茶點送來。”

大責太監暫停手中功夫,回說:“已經備好了,這就傳上來。”言罷,他遂喚來宮娥,一排人便抬幾搬盞,奉盤恭杯,架在榻上一張雕九龍貫海的紫檀小几,先奉一杯金州白瓷盛的清水,漱了口之後,吐在魚口銅盂裡,接著列擺上四隻素色淺碟,有四類糕點,又擺兩隻花口銀盤,裝著兩類鹹點心,而後奉上了兩隻金盞,一盞雲水和,一盞神靈通,最後大責太監又捧來一隻鏨金銀碗,碗底滿嵌一圈紅瑪瑙,這裡頭是七分滿的茶露羹。

宮娥紛紛退出,寢殿內只留大責太監侍候。皇帝先飲了一杯雲水和,潤了潤嗓子,便道:“唸吧,什麼事。”

大責太監這才開啟第一本松皮色絹的,先略看了幾行,眉頭忽皺,偷眼看了一眼正在品羹的皇帝,鎮定三分才道:“奏陛下示,大司馬請知曲縣政,又請令鶴含、山陽、弘農、虢城四地駐軍,兵馬府敬呈。”

皇帝只是聽著,並未說話。

大責太監有些拿不準,但還是拿起第二本琉璃色絹的,展開念道:“奏陛下準,五曇王氏繩之以實,貪墨之罪三,瀆職之罪六,欺霸之罪五,另營私朋黨、構證彌罪、僭越臣本等罪有七,案涉王氏十六人,一干官員七十五人,附名錄案底並罪論民證三十張,巡視令羅保榮敬呈。”

大責太監念罷,垂下雙手,面色凝重,看著皇帝問:“陛下要看巡視令遞交的附頁嗎?”

皇帝吃了兩塊杏仁酥,擺了擺手,“不看朕也知道,王家樹大根深,輕易動不得,這次如果沒有吳勘撐腰,羅保榮查不到這麼多,先帝那一輩留下的還活著的人不多了,吳勘是當中最會謀算的,朕也摸不透他,按道理,他這個郡侯實在該封賞了。”

皇帝沒說王家,卻提起來金陵侯吳勘,大責太監已明當中宛轉之意。“金陵侯是唯一的開國郡侯,身份貴重,但是卻不如輔國公這個開國國公權勢大,老奴覺得,您要是封賞,或許可以藉此機會壓一下輔國公。”

“哦?此言何意啊?”皇帝饒有興趣地看著他。